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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苔(120)

作者: 声色犬马 阅读记录

然后车子驶动,陆孟在另一边安慰地抚拍他的肩膀,陆谭却跟着窗外飞驰的景色转到后座。假如不是陆孟拦着,他大概还要爬到后窗去。

“别想了,等回了家,一切都会好的。”陆孟爱怜地摸了摸陆谭的头发。为防他情绪反弹,陆孟刻意不去问他与晏知山还有段争的过往。又一次,这个父亲选择了逃避。

陆谭则怔怔地凝望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掌心摩挲着那张被团皱的纸。他悄悄地把手抬到脸边,纸团贴着脸颊,好像他正被段争抚着面庞。

与此同时,段争陷入了另一处困境。

雨势渐猛,他站在卷闸门前的泥地里,雨水沉沉打在他肩头,远远望去,他粗粝的短发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他四周围满了身着黑衣的打手,个个手持棍棒,而他的武器却只有一把别在后腰用以防身的短匕首。

对方按兵不动,段争握着匕首后退半步。

突然,包围圈传来异动,正前方破开了一个角,段争看着晏知山持伞走近,他原本洁净的裤脚很快沾上泥点。

晏知山果然停步,立在距离段争不过三五步的位置冲他一笑:“晚上好。”

段争明白了:“你是来杀我的。”

晏知山一推眼镜:“我告诉过你,我有个毛病,最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

说着,段争背后猛然有人偷袭。他闪身躲避,但挡不住四面八方齐齐涌来的棍棒,加之他身上带伤,行动不便,很快被乱棍打中后背。最重一记挨在后脖,刹那间段争脑袋一嗡,浑身气力骤退,紧接着左右手臂被缚住,他膝弯挨了一脚,被迫单膝跪地,喉头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怎麽样,你见过陆孟了,有什麽看法?认不认得他?”晏知山走近,脏污的裤管就停在段争垂落的视线正中。他的意识尚未清醒,视线一阵紧缩,但看到晏知山收了伞,长长的伞柄握在他手里,随后重重击在段争另一边没有弯折的膝头。

这下,他成了双膝跪地的姿势,身体微微前倾,随着喘息而起伏的视野里有滴落的雨。那几行雨珠沿着他的眉尾滑下,有的坠地,有的淌去下巴,雨里夹着汗,都被段争喘息呼出的热气蒸成了雾。

“你不回答,看来对陆孟没有看法。那陆谭呢,你们背地里相处那麽些时间,你对他总不会无话可说吧,”晏知山拖着伞,伞尖陷在泥泞地里拖出一条深深的痕迹,“我早知道他神志不清,好像对谁都多情。茉莉你总认识了,我前些天带她给陆谭看,你猜他说什麽——他就是不懂,怎麽教都教不会,求人的时候倒是很乖了,什麽都答应。”

段争缓过最初那股痛劲,视线逐渐清明。他余光瞥过左侧打手的下半身,忽地后脑一凉,熟悉的触感让他掌心发麻,刻意放慢的呼吸索性彻底匿了下去。

还是那把通体纯金的手枪,晏知山以枪口抵住段争的后脑勺,慢吞吞地重磕两下,再绕着脑袋转去正面。他俯下脸,和段争仰脸抛来的视线对着。

晏知山光是笑,枪口沿着陆谭的面部线条滑弄,最后抵住他的左眼,缓缓往前逼,枪口几乎塞进段争的眼眶。

“我说了很多次,别碰我的东西。你哪只眼睛看过他,我就射哪只;哪只手碰过了,我就砍哪只——”

话音未落,晏知山只觉手腕剧痛,还没看清眼前局势,周围已是惨叫连连。而他的手腕则在瞬间被人以蛮力钳住。晏知山崇尚暴力,本身却是个娇生惯养的富贵子弟,平常玩乐性质地练一练拳倒还好,论起实战就不够瞧了,更别说对的是段争。

他不知道段争用了怎样的力道踹折了打手的小腿。一阵眼花缭乱的翻滚打斗后,他被段争以绝对强硬的姿势按进泥地,胸口压着膝盖,他试图扭动手腕,却被掐住脖颈。接着手枪被夺走,段争快速把枪上膛,对准晏知山耳边的泥地“砰砰砰”就是三枪。

散着硝烟味的泥点飞溅,晏知山本能侧过的半张脸脏污可怖。他耳鸣阵阵,被压制得难以呼吸。

段争浑身湿透,加上刚才在泥里滚了几圈,身上雨水混着泥,他一张脸也糊满了脏水,尤其左眼被枪口磨得发红。侧头吐一口血沫,又往肩膀蹭了蹭被雨蒙住的眼睛,段争往四周扫视一圈,低声道:“谁敢过来,我就一枪毙了他。”

晏知山让他掐得面孔涨红,眼镜掉了,头发也都散了,先前的风光成了泥地里翻滚的脏皮球,他迎着簌簌飘落的雨望向段争。忽然,他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敢杀我吗?段争,你敢杀我吗?”

有样学样,段争动作狠厉地将枪口塞进他的眼眶,在他本能哀叫的动静里,手指已然按住了扳机:“只要我想,有什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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