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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颗舍利(118)

上官玉盏就拍了拍她的手臂,喝了一小口酒,说:“这坛酒还得再放放,等你再大一些再喝,这是你妈妈生你那年酿的酒,智美啊,酒里是有记忆的。”

说完,上官玉盏把那木匣子阖上了,锁进了衣柜里,又是个开心的样子了。

此时,包智美从那衣柜里拿出了一床被褥,在大床上铺好,走到外间,瞥了眼桌上的一只木匣。那正是当年上官玉盏锁起来的那只木匣。

包智美走过去,打开了匣子,翻出一封信,这是一封寄去新疆给一个叫怜吾憎的人的信,不知什么原因,信被退了回来。邮戳是八零年的。

木匣子里还有一绺用红棉线绑起来的头发,几张老照片,一张仰视视角的照片里,上官玉盏靠在一段水绿色的栏杆上,人看着镜头,右腿向后翘起,右脚勾着一只红色的高跟鞋。她笑得很开心。

照片不知是谁拍的,背后落款写着:玉盏,游乐园。

包智美认得,那是妈妈的字。

其余的照片都是些母亲和上官玉盏的合照。

包智美拿出了那封要寄给怜吾憎的信,把桌上的一团丝巾塞进了木匣,便关上了匣子。那丝巾原先也是在这木匣里的,半个小时前,她把这只自己偷偷藏起来的木匣翻了出来,找到了这条丝巾,把它挂在了房梁上,上吊自杀。

可是丝巾太脆弱了,一下就撕裂了,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包仁慧撞开门进来,看到她,一张脸惨白,嘴巴长得老大,她以为他会破口大骂,然而包仁慧只是把她搀扶了起来,和她说:“好了,你现在连死都不怕了,你还怕和我一起研究万象酒?”

包智美喘着粗气,回道:“我要把上官玉盏接回家里。”

包仁慧骂骂咧咧地说:“这种时候提她干吗?”

“她不是小三。”

“别说了!”

“我要说。”

或许是从死亡中脱身给了她莫大的勇气,或许她涅槃重生,整个人焕然一新了,面对这个自己一直躲避着的兄长,包智美忽而滔滔不绝了起来:“刚才你们在客厅里商量的事,我全都听到了,当时,我还很开心,我想,我做不成的事,有人会继续做,换成包仁慧,说不定真的能做成。我还安慰自己,我也是死而无憾了。可是……”她哽住,“包仁慧,你知道吗,酒是有记忆的,可是……”她有许多话要说,可一时表达不好,就有些语无伦次了,说着:“上官玉盏从前那么漂亮,那么开心,为什么她会老,她会变得那么忧郁,她会忘记那么多事,她把我忘了,她把妈妈也忘了……我不要!”

包仁慧犟着脖子,道:“你行了吧,连酒都不能喝,你和我说个狗屁酒是有记忆的。”

包智美笑了出来,朝他伸出手,包仁慧挤着眼睛,不情不愿地和她握了握手。包智美说:“我推荐个电影给你看吧。”

包仁慧不愿搭理她了,径直往外走去。包智美跟着出去,在厨房拿了把剪刀就绞了头发。

这时,那厨房的水槽里仍能看到她剪下来的头发,怜江月正在清理这些头发,包智美喊了他一声,把信递给了他。

怜江月接过信,念了一遍收件地址,轻轻说:“是个马场。”

包智美问他:“不打开来看看吗?”

怜江月一笑,把信凑到了包仁慧煮饺子的锅下头。信烧了起来。包仁慧大呼:“快灭火!”

怜江月把烧起来的信扔进了水槽,任它烧没了。包智美目瞪口呆,包仁慧直骂:“神经病吧!”

怜江月说道:“这是给怜吾憎的信,不是给我的,他人已经死了,就当烧去给他了吧。”

他打开水龙头,冲走了那些烧剩的灰沫。包仁慧的饺子煮好了,包智美拿了四个碗,四双筷子,去餐桌上摆好了,她一看,千百岁坐在那餐桌边,坐着睡着了。他们就三个人一边吃饺子一边看着包仁慧手机上播的电影。

他正看一部纪录片,说的是一个人如何将各种便宜葡萄酒混搭调配,以冒充高级酒庄的产品。

包仁慧幽幽说了一句:“说不定真能成。”

第34章 (11)

吃过饺子,将老先生搀去了里间的床上,怜江月回了客厅收拾碗筷和桌子,他有些困了,但看包智美还很有精神地在那些贴在墙上的白纸上写下“闻香”,“入口”,“回味”这几个大字,而包仁慧站在那堵墙前,颇琢磨,颇钻研地分析道:“配方比例很难还原,但是那味道说不定能靠勾兑出来。”

包智美点着头说:“我查资料的时候看到湖南有些酒厂会用新酿酒混合勾调陈酿,为求酒的滋味统一。”

包仁慧点了根烟,跟着道:“对,葡萄酒也好,作物酒也好,每一年收获的原料因为天气环境,各种因素的影响,质量很难保持统一,同一个酒厂,同一个酿酒师,同样的配方,同样的步骤,酿出来的酒可能大相径庭,有的酿酒师喜欢这种挑战,但也会尽量追求和酒厂以往酿出来的酒在色香味上保持一定程度的相似,有的则选择将品牌和一种特定的味道联系起来,不少喝酒的人都喜欢这种几十年喝同一个牌子的酒都是一样滋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