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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行记(8)

唐浔刚要开口,唐潜忽然道:“小傅?”

黑衣人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是。”

——他的口音遥远而奇特,音调与中原相异甚远。

看样子他并不想被人打扰,两人知趣地打算离开。

刚走两步,小傅忽然侧过身来,问道:“你就是唐潜?”

“我是。”

“你看不见我的刀?”

“看不见。”

“我看得见你的刀,所以也希望你知道我的刀是个什么样子。”说罢,解下刀,递了过去。

他明白他的意思。对一个刀客而言,刀的质量、厚度、长短、轻重、上面的刻痕、弯曲的弧度、乃至刀把的形制、握刀的手法都能说明刀主用刀的习惯和细节。

任何一个用刀的人,都会认真观察对手的刀。

“不必了,”他没有伸手去接,“我对刀的形状不感兴趣,只对刀的声音感兴趣。”

小傅一怔,目光陡寒:“我的刀下没有活口。”

唐潜微笑:“我则恰恰相反。”

回去的路上唐浔叹道:“这人看上去简直和书上的傅红雪一模一样。”

唐潜摇头:“我不这么想。”

“你怎么想?”

“第一,他不跛。第二,他好像也没有癫痫。第三,他的刀可以离开他的手。”

——武林中人都知道这位昔年风靡江湖的天下第一刀先天残疾、身世凄凉、且患有折磨终生的癫痫病。他对刀有一种奇特的情感,即使是睡觉的时候也刀不离手。

“这说明?”

“这说明他的刀法可能比傅红雪还要好。”

……

唐潜四岁开始练刀。除了出游及假日,二十年来每天练刀两个时辰,从不间断。即使大战迫在眉睫,他也不会更改自己练刀的习惯。

所以这一天他过得与平日并无二致。练完刀后,照样坐在竹椅上喝茶,照样在傍晚的清风中闲坐片刻,又照样出门散步。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晚饭十分丰盛,很多人向他劝酒,他亦只如往日那样有节制地小饮了两杯。喝完最后一口汤,他决定离开酒桌,早些歇息。

乱哄哄中有人问道:“老大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刚要起身,忽听“砰”的一声,一件重物扔到他的桌上,正好砸中一碗鱼汤,顿时杯盘狼藉、水浆四溅。一旁的唐浔正要将手中之酒一饮而尽,不知何时,玉瓷杯中多出一点红晕。红晕渐渐漾开,化作几缕浮丝。

一滴血。

大厅忽然安静下来,所有的眼睛都瞪在桌上那只血淋淋的包袱上。

沿着包袱扔来的方向,他们看见门边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紫衫女人,看上去个子很小。

“老大回来了,”那女人似笑非笑,手轻轻一挥,“就在桌上。”

那包袱上的绳结忽然断开,露出一个熟悉的人头!

唐澜。

瞬时间,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变了,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目中充满了恐惧与愤怒!

已有不少人认出来者是楚荷衣,那个把慕容无风从地牢里救出来的女人。

意识到事情不妙,老四唐淮厉声问道:“唐五呢?”

唐五是唐澜最亲近的谋臣和保镖,武功也很惊人,是唐家四大青年高手之一。

唐门的各种“复兴计划”几乎都出自唐五之手。

“砰”的一声,楚荷衣扔出了另一个沾着血的包袱。大家都是江湖上人,一切都用不着解释。

唐浔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道:“你杀了他们,还敢到这里来找死?”

紫衣女人一声冷笑,手一扬,一粒鲜红的药丸落入桌上的一只空碗。

那药丸色子般在碗中滴溜溜地乱转,停下来的时候,已变成一堆红色的粉末。她走到桌边,将桌子轻轻一拍,那粉末腾空而起,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三“倏”地站了起来,向桌后一闪,大声道:“大家小心!这是迷药!”

顷刻之间,众人纷纷后退三尺。心中暗忖:那药粉早已融入空气之中,只怕早已中毒。

荷衣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道:“他说的不错,识趣的人现在最好老实一点。我有两条路,各位可以自己挑。第一,想要命的人统统滚,刑堂的人留下来。或者,所有的人都留下来,每个人都斩下一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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