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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宫砂(原版+修改版)(244)+外传

李秀宁道:“她们连小默算在内,总共五十二人,两人回来报信,死了四十八人,还有两人逃走了,就不知道逃走的是谁,也不知道小默怎样,若是小默有什么事,他雷永吉就算有十个脑袋也担不起!”

李建成道:“我即刻叫人传令去找人,你稍安勿躁,这事发生时我不在磨山城,若在,岂能让这种事发生?”

李建成但也边派出人去在这方圆百里到处寻找逃脱的两个人的踪迹。李秀宁只觉得心痛难眠,一晚上也不曾睡,就听窗外有嚎叫声,不禁翻身起来,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找去,夜色中,就见一只黑狗蹲在地上望月嚎叫。

李秀宁一眼认出那是虎妞,不禁心中一酸,叫道:“虎妞,过来。”

那像虎妞只是懒懒看了她一眼,再不理会。李秀宁走过去,见虎妞瘦得不成样子,非常虚弱,不禁心疼,伸手抚着它说道:“是不是很久没吃东西了?”

说着,正好身边有巡逻兵经过,李秀宁叫住他,说道:“你去找点吃的来,喂给它。”那巡逻兵看了虎妞一眼,说道:“那日在城外头把它捡回来以后,它就不吃东西,喂什么都不吃。”

李秀宁心中又是一酸,说道:“你去找点吃的来,我喂它,或许就吃了。”巡逻兵去了,不多时找来肉脯给了李秀宁,李秀宁拿在手里,逗着虎妞吃,虎妞竟然连看也不看。

派去寻找的人,找了两日也不曾找见人,李秀宁越发心事重重起来,虎妞一天天萎靡下去,它只是渴得不行了喝口水,食物一点也不吃,李秀宁看在眼里,更加心痛难过。

赵亮随后带着亲兵营赶来,他已经大略知道事情的经过,来时也自难受,正看到李秀宁千方百计哄着虎妞吃东西,虎妞始终不啃吃,不禁道:“这只狗,是穆清捡来,从小小带大的,除了穆清它跟谁都不亲,穆清不在,没人在能带它了。”

李秀宁默然不语,赵亮道:“穆清在这四十八个人中?”

李秀宁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逃走了两个人,但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薛举欲要十五日给她们下葬,许我进天水,给她们送行。“

赵亮低声道:“属下必然同去。”

临行时,李建成拦挡着李秀宁,不同意她去,李秀宁道:“她们这些姑娘,若不是因为我,大约早早就找人嫁了,生了孩子,守着丈夫过日子去了,怎么会有今日?如今她们走,我岂能不去送?”

李建成道:“薛举若是出尔反尔,扣留你怎么办?”

李秀宁叹道:“他若是大丈夫,就等这笔帐留到战场上算,何必扰她们上路?”

李建成闻言道:“那我陪你去。”

“不必了,军中怎可无人?”

李秀宁轻提马缰,在晨风中远去。

麦积山终年烟雨笼罩,难得天晴,出殡之日,又是烟雨蒙蒙的天气,愁入心底。

李秀宁来之前,姑娘们的棺木并未钉死,薛举特地等她来,重新开棺,一一确认过,录下这些姑娘们的名字,然后刻于墓碑之上。

穆清死了,远在长安的朱如琴还都不知道此事,穆清静静躺在棺木中,发上带着一支银簪,正是陈默当日送她们的那只可做匕首来用的银簪。

朱如琴若是知道,不知又是怎样的肝肠寸断,李秀宁一一看过这些姑娘们,让她稍觉欣慰的是,她没有看到陈默,也不见柳殊,逃走的是她们两个。

烟雾缭绕,经鼓鸣响,做超度的法师在一边念念有词,李秀宁木然立在雨中,看着眼前。送丧的队伍铲起了泥土填入了墓坑中。

李秀宁来时也带上了萎靡不振的虎妞,此时虎妞就在穆清的墓穴边转圈,哀鸣,眼看着泥土埋葬了穆清的棺木,虎妞卧在地上,耷拉着耳朵,沉寂了。

李秀宁的眼眶突然一热,一股泪水留了出来。旁边,薛举的人给她地上了一碗酒,李秀宁接过酒,一撩战袍跪了下去,对着眼前的一片坟地,说道:“在我军中经年,我却从未陪你们喝过一杯酒,今日喝了,喝的却是送行酒。”

李秀宁把手中酒缓缓洒进了泥土地中,而后仰天喊道:“走好!”

她拖长的尾音散进林木中,散进深山中,许久还传来一声声回音。

有人走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李秀宁身边,李秀宁转头看去,却是赵亮,赵亮眼眶通红,眼泪却始终未曾流下一滴,手捧一碗酒,说道:“穆清,投胎转世你且缓上一缓,等上片刻,等我取来薛举的人头给你们上祭!”

雨落无声,无情的泥土掩埋了四十八个正值青葱年华的女子。李秀宁看着还卧在穆清墓边的虎妞,走过去,伸手去抱她,虎妞却突然转过头来,呲着牙对她发出威胁性的唬声。

李秀宁柔声道:“该走了,你跟我回去。”

虎妞依旧呲着牙威胁李秀宁,嗓子里发出一声声唬声。李秀宁心酸难耐,想强把它带走,虎妞却张嘴就像她咬过来,它更本就不想离开这里。

李秀宁缩回了手,叹了一声,说道:“既如此,就让你陪着她吧。”她走过去,站在墓前,说道:“给我弓箭。”徐六递上了弓箭,李秀宁张起弓,弓弦响处,一件射进了虎妞的胸腹处。

虎妞低鸣一声,倒在了地上。李秀宁把弓箭扔还给徐六,走到了一直站在远处看着的薛举身边,说道:“把它葬在穆清身边吧。“薛举微微点了点头。

李秀宁又道:“这笔账我不会忘,他日,我必然要在战场上讨回来。”薛举闻言,并没有说什么,李秀宁轻轻撩过被风吹扬起来的披风,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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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七十四章 ...

陈默睁开眼睛时,只看到被煤烟熏黑的土墙,昏暗的光线,房顶上霉烂的草秸。她几乎无法记起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了。只记得自己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堆灌木中,身边没有一个人。

她挣扎的从灌木里爬出来,拼命的往前爬,拼命寻找战友们的踪迹,却看不到任何人。她也不知道爬了多远,更不知道还敌军是不是还在找她。

后来她听到了脚步声,她看到一双穿着草鞋的脚停在不远处,她当时一直在半昏迷的状态,脑子混乱一片,但是在昏过去之前,她拼尽全力说了一句:“我是娘子军的人。”

这里不是陕西,也不是娘子军的地盘,陈默并不知道这句话会不会起作用,但是这句话曾经屡次让她死里逃生过,所以昏迷前她还是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屋外传来了人语声:“你打听了么?这女的到底是谁?”

另一个人说道:“我去那里打听?这兵荒马乱的,前面出去,到了三岔口,倒看见一队兵在野地里巡过,我赶快躲了,平时这里不见有军队的人来,这两日怎么一出门就遇上了?”

女声说道:“咦,不会就是找那女子的人吧?”

“不好说,等那女子醒来再说吧,不定是要抓她的人呢?”

屋子里的陈默勉强张口,说道:“我醒了。”

屋外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头发花白的老汉,一个是十六七的少女,看似是父女两。

陈默勉强对他们笑了笑,说道:“是你们救了我?”少女闻言,急忙道:“你可醒了,你已经昏了两三天了,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呀?”

这对父女只是怕平常百姓,为了避战祸,躲进了这深山树林中,无意中救了陈默,也是陈默命,受了多处伤,但是没有一处致命,最严重的就是后背那一箭了,伤及肺部,但是还不足以要命。

不过这家家境平寒,多匀出一口吃的也难,更没有药给陈默治伤,她们也就用土法子在陈默伤口上敷了稻草灰止血,陈默这伤要是再拖下去,必死无疑。

陈默说道:“我刚听你们说,有人寻我?”

老汉点了点头,陈默心想这里紧邻李建成的军队驻地,薛举的兵马不可能在这里逗留,来的兵马只怕是来找她的,很可能是李秀宁赶了过来。

她当即从发上拔下一枝簪子,说道:“大叔,谢谢你救了我,我在拜托你一件事,去磨山城,找一个叫李秀宁的女子,把这簪子给她看,她自然会来接我,待我回去,一定好好报答你们。”

两日后,李秀宁匆匆赶到,一眼看到重伤的陈默,一把便将她抱进了怀里,说道:“还活着就好,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转头叫来了特地带来的大夫,给陈默检查过伤势,重新处理伤口,上了金疮药。

陈默轻声问道:“她们逃回去了么。”

李秀宁闻言一时没有言语,陈默的心陡沉了下去,又一次问道:“她们没能逃出去?”

李秀宁还是没有言语,陈默其实已经预想到结果了,只是心中还抱着一线希冀,再一次追问道:“秀宁,她们到底怎样了?”

李秀宁长叹了一声,沉声说道:“四十八人战死磨山城下,唯有你和柳殊逃脱了,柳殊至今不知去向,薛举感其忠烈,收敛遗骸,葬在了麦积山。”

陈默什么也没有再说,沉寂着,房间中静的可怕。

大夫重新包扎了伤口,李秀宁把陈默抱上了马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小心翼翼揽着她,陈默疲惫的把头靠在李秀宁的颈间,道:“替我谢谢那父女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