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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之名(71)+番外

咏葭不死心,又道:“麻烦你再进去禀告一声,我必须马上觐见陛下,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宫人淡不可闻的叹了叹,“女爵爷,老奴知道您为何事急着见陛下,可陛下……老奴实在无能为力,女爵爷您请回吧。”

咏葭眯细美眸,投射出的凌厉精光越过宫人死死盯着紧闭的宫门,似乎在思索有无必要硬闯进去,而此时身后随行的墨渊轻轻咳了一声,“爵爷,别为难他了,咱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咏葭侧过头冷冷的瞥他,墨渊平静的回视,最终咏葭捏紧拳头转身走开,宫人松了口气,“恭送女爵爷和郡王。”

墨渊看着前面咏葭挺得笔直的脊梁,莫不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加快步伐追上她,“咏葭,这毕竟是他的国事,照道理我俩均无权过问。”

咏葭顿住,咬着牙说:“道理谁不懂?可总不能明知是错的还要为了所谓的‘道理’泯灭良知吧?”

墨渊道:“其实换个立场来评判,陛下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太后专权时那些佞臣昏官助纣为虐,祸国殃民,落得今日下场根本罪有应得。”

“那他们的妻儿族人呢?”咏葭反驳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犯错的人认罪伏法天经地义,何须牵连三族,一个不留?”

“泽彼律法甚严,灭族之事屡见不鲜,更别说陛下刚刚经历丧父之痛,他能不严惩吗?”

“这不是理由!”咏葭拔高声音,“如果他的做法是英明的,是深得民心的,为何现在刑场上的老百姓没一个欢欣鼓舞的?郡王,您真应该出去看看等待行刑的死囚们,全部都是老弱妇孺,甚至还有一两个才蹒跚学步的小娃娃。”

墨渊当然清楚刑场上的情况,于是哑口无言,咏葭接着说:“我是个杀手,自认心狠手辣,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但也忍受不了这般残忍的事情。”

她替迟瑰卖命,杀人如麻,却谨守一条原则:不杀手无寸铁的老人和小孩。今日宥连策的作为实在让她心寒齿冷,就算他是替父报仇出气,可拿无辜的人开刀,跟狠辣阴毒的太后又有何区别?一样禽兽不如!

墨渊见她越说越气愤,而眼神越来越冰冷,不禁有种不祥预感,“你……打算如何?”

咏葭抿着唇不答他的话,墨渊倒抽口气伸手拽住她的衣袖,“别告诉你打算去劫法场。”

她仍是不答,但墨渊却知道自己猜对了,他赶紧一把抓牢了她,“千万别做傻事,这里不是北锡,在泽彼你只是过客,旁观即可。”

“我没法‘旁观即可’。”咏葭挣扎两下,不料文弱的他力气倒挺大,于是怒瞪他,“难道你就做得到?”

“满朝文武不满陛下做法的大有人在,你不也看到了雾吹大祭司因为极力反对而被禁足面壁了?以他的权势以及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都这样了,我们能如何?就算你凭意气救下那些死囚,之后呢?他们又将何去何从?你管得了一时管得了一世么?到头来陛下一样可以置他们于死地,不但救不了他们你跟着搭了进去,根本得不偿失,明白吗?”

宥连策不惜以罢朝来拒绝一切忠言进谏,雾吹大祭司便是头一个杀鸡儆猴的牺牲品,俨然摆明态度他这次是铁了心要诛杀所有太后党羽及其三族连坐,倘若她真将死囚救下,无疑是对他绝对王权的挑衅,可想而知他定不会轻饶。

咏葭秀眉拧成死结,与墨渊僵持了一会儿,突然一泄气,垂低头无力道:“他本不该是这样的……”当初他出巡到摩罗撒,万人空巷迎接他热烈喧天的景象历历在目,他是深受百姓爱戴崇敬的君主,多年勤政爱民的努力居然因一念之差而付之东流,怎不叫她痛惜遗憾?

墨渊松开她的手,“咏葭,给他一点时间,此番他遭受的创伤的确太重太重了。”

咏葭抬头看他,满目茫然落寞,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我不是不给他时间,只担心他,积重难返。”

墨渊闻言一怔,想到这个可能性,心情油然沉重,“所以,你会一直陪着他么?”

咏葭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确定的反问:“你认为他还需要我陪吗?”

“……”

睨了眼不语的他,咏葭腹语道:我又将以何种身份陪伴他呢?

……

独岛迎来了一年当中最明媚灿烂的夏季,然而海滩上吊着的几十尸身却让整个独岛陷入堪比寒冬的冷寂,人人自危。

上王骤然薨世的消息传到上十六城,大大挫折了士气,一连几场战役失利,军情回传却让挡在正星殿外,宥连策从处决太后党羽之后便没在上朝过问政事,酒不离手,荒唐度日。

咏葭求见多次未果,而慢慢的宫中流言四起,纷纷议论宥连策已经“性情大变”,为一些小事动辄杖责随侍宫人,更严重的不乏有大胆谏言的官员被斩去手脚,直接撵出宫去的。

夜间仰望瑰丽浩瀚的星空,想着正星殿里酗酒放纵的宥连策,咏葭便如鲠在喉,什么美景都入不了眼,她感觉自己预言的“积重难返”恐怕已然成为现实,记得雾如景曾经提过,他一旦偏执的钻起牛角尖来,没人劝得动,果然不愧青梅竹马长大的伙伴,一语中的。

如今的宥连策仿佛视所有人为敌,除非关于宥连勋夫妇的消息,否则听不进一句话,不管谁替他们说项,一律治罪。宥连勋于上王驾崩之时未现身服丧一事好似老虎嘴里的烂牙,一碰就痛,拔又拔不掉,时时发作,暴戾得毫无理性可言。

咏芫进来见妹妹站在窗前长吁短叹,联想最近这段日子她忧愁得茶饭不思,内心不禁难解那宥连策到底置妹妹于何地?若说他俩有情,怎堪面也不得见?若说他俩无情,妹妹又何必如此牵肠挂肚?

思及此,咏芫走上前去,轻唤了一声:“咏葭。”

“哥,你回来啦?”咏葭收回飘远的神智,朝咏芫可有可无的笑笑。

咏芫点点头,“咏葭,我们来泽彼已有一段时日,公主惠的死因也已查得水落石出,主人来信催问陛下何时下诏给公主昭雪,一待了结我们得赶紧赶回苍岌,不可再有所延误。”

“你说的我自然晓得,并且一直放在心上,然而陛下连前方军情战报都置若罔闻,岂会分神管我们这些‘杂事’?”说到最后咏葭的语气里尽是嘲弄。

咏芫仔细瞧入她眼中,很想开口问她,之所以不抓紧跟宥连策请旨,是因他无心政事,还是因她不愿达成任务就此离开他?

觉察哥哥探究的眼神,咏葭问:“作甚这么看我?”

“咏葭,或许……算了。”咏芫决定作罢,毕竟关乎儿女情长,即便身为血亲亦没有置喙的余地,就别给她再增加烦恼了。

咏葭怎猜不出哥哥心思,事实上就算他把话问完,她也答不上来,她和宥连策之间向来存在着这个“或许”,而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个“或许”极有可能再没了或许……

情字面前,洒脱的她也免不了俗的怯懦了,不敢去捅穿那层窗户纸,找他问个明白,因为害怕无疾而终,因为害怕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过了两日,再度接获迟瑰的信,言辞较之前严厉许多,责其兄妹俩办事不利,更将矛头指向宥连策,质疑他有失信之嫌,利用他们重夺王位便忘了当初的承诺。

一前一后两封信间隔如此短暂,可见迟瑰在苍岌的日子愈发难熬,看来请旨一事无法继续拖延下去,势必得抛开私情私心,尽快办妥,然后,离开。

一大早,咏葭特意换上簇新的衣衫,虽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男装,但镜中映出的一双秋水瞳眸,分明蕴含着一丝柔媚,阔别多日未曾相见,潜意识中还是希望留给他最完美的一面。

带着忐忑以及不愿坦诚的雀跃,缓缓走向正星殿,可殿前听差的却不是宥连策贴身随侍的宫人,一位年少的侍者告诉咏葭,宥连策好久没来正星殿了,也是,他都不理政务了岂会来呢?

在侍者的指引下,咏葭改道前往宥连策的寝宫攀星殿。王宫占地广阔,一殿一阁均相距甚远,待咏葭一路行来,忐忑和雀跃渐渐消弭殆尽,而越深入大内,周遭的气氛越有种难以形容的古怪,似有惨叫声隐约回荡。

怎么回事儿?

越过水榭拱桥,攀星殿近在眼前,咏葭发现三三两两散落在花影扶疏间的宫人侍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均是惊惧与恐慌,而惨叫声断断续续的清晰的传进耳朵,她沉沉提一口气,足尖点地飞跃过去。

☆、(九)

咏葭飞掠过小径,攀星殿外的惨烈的一幕即刻落入眼帘。七八个五花大绑的军人正被处以杖刑,咏葭轻易认出他们是常年追随宥连策,最为忠心耿耿的部下。

咏葭刚要上前喝止行刑的人,不料贴身随侍宥连策的老宫人先一步拦下她,“女爵爷莫要冲动,此事您管不得。”

咏葭憋着口气问他:“他们究竟犯了何罪,为何这般当众受罚?”

老宫人恭敬回答:“禀女爵爷,他们未能在期限内交出二王子殿下,所以陛下按律廷杖一百,以儆效尤。”

又是为了宥连勋!咏葭握拳,转眼瞪向正受廷杖之苦的一干人等,昔日总在沙场上呐喊杀敌的勇士们今日尝尽羞辱,嘶声痛呼,其实不是身痛怕是心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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