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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之名(3)+番外

尔玉见这对鹣鲽情深的夫妻才分隔半日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倾述,马上掩嘴笑着跑开,留他们独处。

“夫人陪我四处走走吧。”医官长托起妻子的手臂。

范姜夫人点头,“好啊。”

他们的营地靠着大海,走出营帐便是视野开阔延伸至天边的蔚蓝海岸线,海浪追逐着象覆盖着白雪一样的沙滩,岸上一棵挨一棵颀长的椰子树,从其间渗透过来暖暖的咸咸的海洋气息,偏西的日头斜照,拉长一道道黢黑的树影印着蜿蜒的碎石子路,闲庭信步在这番天清云朗下人也跟着轻盈惬意。

“见着人了?”医官长悠悠发问。

“嗯。”范姜夫人低垂的眸光飞速疾闪,温婉的神情乍然流露一抹萧杀,“蛰伏了这么久,刚刚稍有眉目,未料宥连策竟出巡到此,真不知是福是祸。”

眼前这位直呼国王陛下名讳,在守备营中出了名风娇水媚、贤良淑德的范姜夫人正是咏葭,而她的“夫君”,无论医术或医德均有口皆碑,备受尊敬的医官长则是其兄长咏芫。

二人假扮夫妻潜入泽彼的北方重镇摩罗撒业已数月,奈何城主本人生性多疑,尽管因着救死扶伤获得人们交口称赞,却仍受困守备营,尚无进驻内城的资格,日前城主千金险些小产,幸得咏芫妙手回春,保住了城主大人的宝贝外孙,从而破格官升三级,且有意设宴城主官邸,请夫妻俩过府,再行当面重赏。

此乃千载难逢之机,咏葭当即拟定计划,于宴会当晚探查城主官邸,可惜一切行动被泽彼王忽然到来彻底扰乱,咏葭自是难免不悦,所以借着听法会的名义特地进城,看看那传说中“英明神武”的君王究竟如何了得。

咏芫非常明白妹妹的心情,也就未加阻拦,相信她自有分寸。这会儿看她愁眉深锁的样子,只得安慰道:“静观其变吧,此事急不得。”

咏葭扬起臻首,醉人的容颜再度恢复如常,压低的声音却森然,“全盘计划必须重新部署。”

咏芫点头,“确是得费些周折了。”

其后两人皆不语,彷似陶醉在海天一色的美景中,共享情人间的浓情蜜意,待到火红的夕阳沉沉降落才移步返回。

途经营地刑场,看着面海的一排木桩上高高悬挂着严刑鞭打致死,当做战利品高高悬挂的海盗尸首,衣衫被风化得班驳如屡,森森白骨从撕裂的皮肉里刺露出来,食腐的海鸟将他们的头颅啃啄得千创百孔,惨状恐怖至极。

据说此刑罚由宥连策制定,意在震慑那些在海上妄图强取豪夺的贼人,回想白天在街上对他的惊鸿一瞥,咏葭像提问又像自问:“他,究竟是何种人?”

咏芫瞥她一眼,轻快道:“似敌非敌,一国之君。”

咏葭蓦然冷笑,对自己莫名追究一个遥不可及人物的行为报以自嘲,他是何人与她何干?

这厢回营帐不久便接获命令全体将士拔营西撤二百里,看似无关紧要的一纸军令却叫咏葭顿生警觉。

泽彼国属城邦建制,由王城所在的独岛为界分有上下十六城,每个城邦各有守军,可以说统治城邦的城主更像一个小小的国王。

今天宥连策刚到摩罗撒,城主就下令撤走守备营,个中道理十分值得揣摩。咏葭状似忙着整理行装,实则心中已有计较。

是谓知妹莫若兄,咏芫趁人不备拉了她避到僻静处,忧虑道:“你有何打算?”

咏葭言简意赅:“进城,探路。”

“不行,太冒险了。”咏芫马上反对。

“我们有不冒险的权利么?”她反问。

咏芫失语,作为主人麾下一枚“过江卒”,要么成功,活,要么失败,死!

咏葭拍拍咏芫的手,“你放心随他们去,最迟明天拂晓我便回来与你会合,成事之前我们的身份万不可拆穿。”

“……”咏芫欲言又止。

“哥。”咏葭不见唇动,用气声低语,“此番任务特殊,主人豁出去连你都动用了,若要完成必定九死一生,你、我及主人均心知肚明。”

“你的意思?”

“事成之后,我会求主人放我们自由。”

咏芫倒抽口气,“他准吗?”

“准不准且要看结果是否令他满意。”换句话说现在必须置生死于度外,富贵险中求不是么?

咏芫神色复杂的瞪着妹妹,有犹疑有犹豫更有一丝不明朗的期盼,毕竟兄妹俩多年求而不得的便是“自由”。

“别想了,听我的。”咏葭不再啰嗦,一旦拿定主意,她绝不反悔。

……

是夜,内城,城主官邸。

城主府邸因王御驾亲临理应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可此刻却一片静谧,与白天气势恢宏的巡游简直大相径庭,甚至不如寻常节日那般喜庆。

星空下一袭月白长袍的宥连策和老城主对坐浅酌,气氛不若君与臣那么刻板严肃,反似两个忘年之交久别重逢,言谈虽不至热烈也惬意轻松。

老城主郭淞于宥连策曾有师徒之谊,宥连策十八岁被父王派往下十六城戍边前一直随郭淞研习兵法文史,因此地位自是与其他城主有别。

郭淞啜了一口美酒,笑意晏晏问道:“陛下此番离开王城出巡各城邦实属突然,不知当问不当问陛下是为何事?”

宥连策早料到他有此一问,神色泰然道:“最近诸多城主纷纷奏报国人安居乐业、粮仓充盈,连一度猖獗的海盗都不再来犯,大肆宣扬太平盛世已至,我不禁既是欣慰又是好奇,便想出得宫来,体会体会何为‘太平盛世’。”

郭淞闻言捻胡子呵呵笑,“陛下文韬武略且治国有道,自您登基以来国富民强已是不争的事实,在所有泽彼人心目中您乃是一代明君。”

一代明君?宥连策暗暗冷嗤,郭淞指称的“所有人”恐有夸大之嫌,至少他耳里听到的就不尽相同,仍有为数不少的人认为他并非“明君”而是“暴君”,杀戮成性、残暴不仁、专权跋扈,泽彼的大好河山迟早要毁在他手上。

结束一晚言不由衷的谈话,宥连策闲庭信步往居处走,摩罗撒属上十六城,位北,气候较王城独岛要偏凉些,入夜后天空变得极为高远辽阔,密密麻麻遍布的闪亮星辰彷如触手可及。

不知道这片绚烂下,是否有人与他一样抬头仰望?

刚想到这儿,一墙之隔的别院檐上飞逝而过一缕黑影细末,似是风摇树影的颤动却又带着种不发言说的诡谲,令宥连策蓦然心头一紧,疾走两步想跃上去一探究竟,然而正面迎来一队巡夜护卫,见到他哗啦跪了一地,铿锵高呼:“参见陛下。”

如此一来自当拖延了有利的追踪时机,再者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捕风捉影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宥连策甩甩手,作罢。

隔天。

宥连策粗旷的脸上写满了疲惫,昂藏的身躯深陷在座位上,马车外是大片大片绿油油且望不到尽头的麦田,摇晃的车厢跟单调的风景让人昏昏欲睡,坐在他对面的两个贴身内臣睡得东倒西歪,宥连策忍不住闭上酸涩的双眼假寐。

这趟出巡在他不断的催促下行程排得很紧凑,一路舟船劳顿莫怪大家都已人困马乏,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过于缓慢,他的目的地是北部边陲咖夏城,距摩罗撒尚有半月有余的路程,他担心,赶不及。

忽的车轮磕在一块石子上颠簸了一下,宥连策睁开眼睛望向窗外,马车行进到了一条狭长的山谷底部,两旁的高山陡峭,光秃的岩石露出锋利的菱角,如果在战时这里险峻的地势不失为一个易守难攻的关卡。

“陛下。”睡眼惺忪的内臣阿韩打了个哈欠,“工地是不是快到了?马车颠得真厉害。”

宥连策冷漠的睇了他一眼,他做臣子的不去打听清楚情况反而跑来问他,有没有太本末倒置了点?

另一位善于察言观色的内臣阿棋偷偷拐了身旁同伴一肘,这家伙睡糊涂了吧?

阿韩这才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好像冒犯到陛下了,吓得缩了缩脖子,又连忙扯出尴尬的笑脸打算做点什么混过去,于是支起半个身子探到窗外看,突然他奇怪的说:“咦?这条路怎么这么偏僻?一点都不象在兴修水利的样子。”

“是吗?”阿棋也伸出脑袋,“是不是还没到啊?”

“不会啊?刚刚在路上还碰到很多运送木材和石料的车队,走了这么久按理说应该会遇到更多才对,不然至少也该看到些工棚什么的,而且现在路面上连个车辙都没有,不是太蹊跷了吗?”

宥连策微凝,他想到这条不同寻常的狭长山谷,除了是个打仗时易守难攻的地方,还是个埋伏狙击的绝佳地点,难道有人想袭击他?

仿佛印证他的猜测,下一瞬马车猛然间骤停,车内三个人顿时失去重心的向前倒去,等他们七手八脚的稳住身子,却感觉外头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宥连策大手一探摸出腰间的长刀,镇定淡道:“看来我们有麻烦了。”

☆、(三)

这时跟在马车后面的皇家卫队上来一个骑兵,矮下头对着窗内恭敬询问:“陛下您没事吧?”

宥连策不答反问:“现在外面是怎么一回事儿?”

骑兵望了望,如实报告道:“不知道为什么马车夫不见了?而且早该前来迎接陛下的人也没来,陛下……”他话还没说完,倏而双眼爆凸,一脸痛苦的跌下了马,他的鲜血溅红了车窗,不刻满山遍野响起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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