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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之名(2)+番外

少顷来到半掩的书房门前,下意识扯扯短袄下摆,然后低道:“主人。”

“进来。”

咏葭依令轻推门扉,悄无声息走进去,低垂的视线刚一接触到桌案边缘便止步,躬身行礼,“主人。”

“不必多礼,坐。”

“不敢。”

“坐吧。”不容拒绝的语气,同时传来翻书声。

咏葭只得盘腿坐下,眼角余光瞄见前方那人正舒服的歪在虎皮软垫上,手里拿着本书册就着跳动的烛火认真阅读。

这就是她的主人,迟瑰。苍岌国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其实苍岌的男男女女皆以样貌绝美而天下闻名,生于斯长于斯的她对于“美丽”二字已是麻木,但每次看到迟瑰仍不由得惊艳。

当然,并非因为他俊美无俦的外表,而是因为他驻颜有术,十二年前初见什么模样,十二年后丝毫未有改变,仿佛岁月在他身上是禁止的,沧桑几乎全留给了旁人,比如她。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迟瑰终于放下书册,抬眼打量正襟危坐的咏葭,“你的伤好点了没?”

“回主人话,已无大碍。”咏葭赶忙正色,目不斜视的盯着地上他的影子。

迟瑰点点头,“急着叫你下山,想必你也清楚所为何事吧?”

“是。”眼下除了“那件事”能给主人造成困扰外,不做他想。

迟瑰几不可察的勾出一抹讽笑,“按规矩,你和咏芫不该一起完成同个任务,甚至咏芫都不该离开苍岌,说什么规矩不规矩,规矩早被破坏了。”

哥哥咏芫是秘医,祖宗立下规矩,秘医者一律不可擅离苍岌,一是秘医通常医术卓绝,人数稀缺而珍贵;二是秘医掌握多种不容外传的秘药配方。

咏葭不答话,迟瑰接着说:“虽然苍岌只是蕞尔小国且国力衰微,但毕竟一国公主客死异乡,事关国体,王室震怒……咏葭。”

“属下在。”咏葭起身单膝跪地。

迟瑰摸出一块玄铁令牌,郑重道:“这事儿交给你了。”

咏葭脆声道:“属下领命。”

……

泽彼国,摩罗撒。

时值正午,猛烈的阳光下,一个大概十四五岁的侍女搀扶着一身飘逸白裙的女子从神庙里出来,缓缓往街口走去,不多时登上守候在那儿的一顶软轿。

随侍在旁的小厮忙跟轿内的女子回话:“夫人,王的船已经靠岸,快要封城了,大人吩咐不得耽误,避免滞留城中,多有不便。”

轿帘后传来轻软动听的声音:“嗯,知道了,快走吧。”

于是一行人迅速向城门前进,守城的士兵一见到轿内的人,立刻放行并嘱咐小厮行动快些,据说王就要驾临,而他们离外城的城门还有一段较远的距离。

随着轿子小跑的侍女扇着手掌,意外的低嚷:“哇,陛下比预计的要来得早,封城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小厮也很着急,他后悔道:“如果我们乘的是马车就好了。”

泽彼的城池一般均划为三个区域,内城、外城以及边沿地带的守备营区。泽彼的等级制度森严,贵族、官员和高阶祭司居住在内城,贫民和贩夫走卒居于外城,守备营区则是军队控制范围。平时贫民是绝对无法进入内城的,惟有高阶祭司设坛诵经的日子除外,今日恰逢千目祭司主持法会,故而内城来了许多参拜的民众。

相比他们的急躁,轿子里的女子显得平静许多,靠着轿厢懒懒的看着不时与之擦肩而过同样行色匆匆的路人。这些人多半跟他们相似,进城来听法会又想赶在王的御驾抵达封城前离开,所幸外城道路宽敞通达,否则别想次序井然了。

忽而一队吹着羊角号的骑兵从后面越上,威风凛凛、军容整肃,然后鱼贯的消失在路的尽头,接着手持兵器的军人开来,将人群赶到路边,小厮发出失望的哀叹:“完了,来不及了。”

女子撩开帘子叫来小厮说道:“看来我们是走不了了,你脚程快,先行出城通知大人一声,我和尔玉寻一处清静地休息一会儿,晚点你再来接。”

“是,那请夫人当心。”小厮瞧这情况也是没辙,只好撇下夫人独自赶去报信。

此时街上已经被军人封堵了起来,所有的马车、轿子为了给君王让道全停在路边动弹不得,使得路面更是狭窄,预备一睹王之风采的人和原本的行人不得不挤到一起互相推搡。尔玉才扶出夫人打算找间茶楼歇脚,奈何根本办不到,两人在轿夫的保护下挨着一家商铺的墙壁暂时栖身。

“怎么会这样?”尔玉一边垫脚尖扭脖子朝人头攒动的那方张望,一边喃喃抱怨,“这个千目祭司真不会挑日子,明明晓得今天陛下要出巡到这儿,还办什么劳什子的法会。”

夫人大概颠簸得疲乏,有点狼狈的半倚着尔玉,视线不若他人盯着王就要驾临的方向,反而呆滞的盯着远处神庙高耸的雪白尖塔,平素她没有别的什么兴致离家外出,一来丈夫是守备营的医官,驻地远在外城之外,二来进出营地着实麻烦,如果不为信仰,只怕沦落不到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

泽彼是一个崇拜星星的国度。因为素有“千岛之国”美誉的泽彼全境都被广阔的海洋包围,南北分散着诸多岛屿,漆黑的夜里航行在大海上,惟一能指引方向的便是漫天的星辰,泽彼人笃信悬于浩瀚苍穹上的星星无所不能,拥有神秘伟大的力量。于是人们给星星命名并予以神位,例如掌管死亡的神叫“住星神”,有专属的神庙供奉。

其实在泽彼不论什么地方,只要有人出没就有宗庙神殿的存在,不分皇族、贵族还是普通贫民每天都虔诚膜拜。那些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或以黄金为顶或以乌瓦为顶的庙宇,四周耸立着五座朝天的雪白尖塔,为的是往生时灵魂可以延着尖塔直达天庭!

为何要等到往生才可魂离?年轻的夫人低叹,星神显灵现在就带走她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街上又一阵号角声响,大队骑兵策马奔过,惹得人群跟着沸腾,争相往前扑涌,负责维持秩序的军人吃力的将人拦阻回来,估计之前有令不许喧哗扰民,他们不好大声的呵斥,毕竟大家都对新王非常好奇,有关新王的传说不断。打从他被立为王储便致力于肃清猖獗的海盗,到他领兵出征吉纳国,大败撕毁盟约妄图通过吉纳入侵泽彼的古力捷叛军,无数场大小战役下来可谓战功彪炳,作风凌厉,老国王肯退位让贤也因如此,人们对新王还是非常爱戴的。

“来了,来了,过来了!”尔玉忘乎所以,径自兴高采烈的蹦起。

夫人失笑的伸出一只手轻轻拉着她,担心她不慎摔倒,前后左右的人夹带着她们一步步往前推进,一名士兵认出了她,惊讶的问道:“范姜夫人您怎么在这儿?”

范姜夫人狼狈且不好意思的颔首,简要的说明:“误了出城的时间。”

尔玉跳回来冲士兵喊:“啊,帮帮我们,夫人给挤得喘不过气了!”

范姜夫人摇头叹气,这丫头是想讨个好位置,方便她瞻仰王的圣颜吧。

士兵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先锋部队,再回头来看了看美得万物失色的范姜夫人,一脸尴尬的说:“那……你们站到我身边来……”

“哦哦!”尔玉喜出望外,拽着夫人的胳膊硬是挤到士兵身前,还招呼轿夫抵住后面的人别伤及夫人,这样她俩等于处在一个小小的勉强安全的包围圈里,安心期待王的到来。

开道的先锋部队一过,城门那边蓦然发出喧天的欢呼,迎风招展的旌旗浩浩荡荡蔓延过来,热烈的气氛彷如浪潮席卷,群情激动。淡然如范姜夫人也不可避免的受到感染,不禁侧目遥望,不知道这样好战成性的君王到底拥有一番怎样的面貌?形容狰狞、阴冷绝情还是一个力大无穷的怪物?

远远的六匹白色骏马拉着白底绘金边的豪华马车威风凛凛的行进在队伍中间,左右伴随着两队盛装的皇家骑兵,齐响踢踏的马蹄声混合着民众的呼唤声,翘首以盼的泽彼王终于来了,隔着骑兵银亮的铠甲,王透过车窗向人们优雅的挥手致意。

优雅?范姜夫人眨了眨眼睛,有点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情景,马车内的男人一身象征尊贵身份的银色锦袍,黑发简单的束于脑后,桀骜不驯的浓眉下一双利眸幽深难测,笔直高挺的鼻梁又昭示他有着刚正不阿的品性,宽且薄的唇片棱角分明,刚毅的脸上虽带微笑却依旧那么冰冷难以亲近,尽管如此仍然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这个王年轻俊美得与他的传言无一相符,完全不像一个身经百战、指挥若定、杀敌无数的将帅之才!

☆、(二)

泽彼王盛大的巡游过后,范姜夫人终于回归营地,等候多时的医官长亲自迎她下轿,并顺手为她拂开落在颊边的发丝,体贴的问:“夫人,累不累?”

范姜夫人看着丈夫笑得好不娇媚,柔声说:“不累,倒是在路上耽搁了些时辰,让你担心了。”

医官长回以一个和煦的微笑,“平安就好,肚子饿不饿?”

“和尔玉在城里的茶馆吃了点心,你呢?”

“我也吃过了。”

模样清隽的医官长面对娇妻含情脉脉,虽然彼此说着的都是再简单不过的寻常话,可恩爱之意却浓得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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