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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之名(15)+番外

她支起身子,挥开他的手,开始缠布条,宥连策一把抢过,“我来。”

“够了!”她的忍让同样有限度。

宥连策看她因失血而惨白的脸,“有一点我们很像,除了自己对别的没多少好心和耐心,不过身在其位不得不事事周全,否则稍有差池,便千夫所指。”

她冷不丁笑了,“我可不会‘千夫所指’,下场只得一个,死。”

宥连策边绑布条边说:“人生自古谁无死,既是殊途同归,不如言和,可好?”

☆、(三)

他要言和。也就说他妥协了,决定继续他们的约定,从而放弃回摩罗撒找凯维。领会了他的意思,咏葭意外的怔住,其实内心深处她是理解他的,那个凯维不但握有兵权,且一直与他出生入死,向来为他所倚重的心腹,如果能获得凯维的支持,且不提有无希望立即得以重掌大权,至少不必假冒他人,跟着一个苍岌的杀手背井离乡却前途渺茫。当初离开摩罗撒时,仅仅一步之遥跟凯维擦肩,或者是跟“成功”擦肩,论谁都会气得失去理智。

他说他们很像,这点她赞同,他有着帝王与生俱来的强势,她则属于杀手必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坚持,不一样的立场,一样的强硬。然而誓不低头的人服了软,他的心思实在叫人难以琢磨,猜不透他到底打什么主意……

宥连策见她久久不说话,只当她默认了,然后站起身动手收拾散落一床的药瓶布条,咏葭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蓦然出声:“脱衣服。”

“什么?”他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

咏葭仍盯着他,“检查你手臂的箭伤,还有腿上的刀伤。”

原来……他挑眉,“洗澡的时候我看过了,没事儿。”

“脱、衣、服。”她一副“别让我再说第三遍”的冰冷表情。

宥连策说:“一个好姑娘是不会随便让男人脱衣服的。”

他话音刚落,只觉银光一闪,小刀在她手心旋转如花,他抿抿唇,松开长袍带子,半褪衣衫露出带着伤疤的手臂。

如他所言,愈合的伤处只略有些红肿并无大碍,她努努下巴,“腿。”

他捞起裤腿转身让她看,脚伤情况更优于手臂,经海水浸泡,两条长疤显得比旁边的皮肤白,她终于放饶他,“行了。”

宥连策穿好衣服,刚回身就看见有东西朝自己飞来,他敏捷的一把接住,摊开一瞧是一只精致的八角瓷盒,她说:“早晚各涂一次,消肿。”

“哦。”揭开盒盖,马上闻到一股凉凉药香,膏体是淡玫瑰色的,嵌在润白的盒子里十分好看,宥连策笑笑收进袖袋,接着拿了枕头和被子往地上一丢,褪了鞋袜就躺下去,咏葭眨眨眼,不确定的问:“你这是干嘛?”

“睡觉。”他简练解释,调整好姿势准备酝酿睡意。

“这样的天气你要睡地上?”咏葭不无惊讶,好歹他曾是身娇肉贵的泽彼王,即使失势也无需落魄至此吧。

“不然我睡哪儿?”

“还有其他房间……”

他打断她,“躺满人了,再者我若过去,你觉得他们还敢睡自己的么?”

“记得你刚刚才说过,除了自己对旁的都缺乏好心,可这又算什么?”咏葭霍地想笑,转而又想他会体恤那些船工不敢与他同睡,怎么就没顾虑一下她?

宥连策翻过身,曲起手臂托起后脑,看着她说:“我也记得你说过,你是郭淞送我的‘礼物’,要我好好珍惜爱护,眼下你受伤了,所以我来‘珍惜爱护’你了。”

咏葭无言,反正自找苦吃的又不是她,于是放平身体,指尖一弹,熄灯,睡觉。

大概地板实在太硬,他翻覆辗转了一会儿,睡不着便起了闲聊的兴头,“喂,问你个事儿。”

咏葭亦是了无睡意,虽然明明很累很困,可屋里多了个人在,不习惯,不,是外面风雨太盛,吵得她受不了。

“你问。”

“你纹的那是什么花?”

给她拔木刺时,不小心觑见她拉开的领子,接近左胸的地方纹了一朵小花,五片小巧的白色花瓣,含着粉黄的蕊,看似简单普通却让他奇异着迷。

咏葭下意思摸上胸口,再度被他“爱管闲事”给打败,拔个木刺也能一心二用……

“雅宁花,属苍岌独有,花期在冬季特别不畏严寒的一种小花,只开在最高最陡峭的峰顶,生命力非常顽强。”

宥连策在黑暗中点头,接着问:“把雅宁花纹在身上,是讨个吉利,希望命长一点?”

“不是希望长命百岁,而是死了方便辨认。”杀手的下场往往都是尸骨无存,纹身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

“那我也要纹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他认真的拧起眉。

“为什么?”她大惑不解,大男人纹朵花在身上,不伦不类。

他说:“我想和雅宁花一样生命顽强,但又想死后方便别人收尸。”

“……”

“万一我们一起死了,收尸的人会不会把我们搞混?”

“上床。”咏葭往里挪。

“什么?”宥连策这次不以为自己听错而是她说错。

“你知道我一向没有陪人彻夜畅谈的兴致,所以麻烦您移驾睡到床上来。”

记仇的女人又拿他说过的话堵他,“一个好姑娘是不会主动邀男人上床的。”

“建议你把‘一个好姑娘不会做什么’写成书册,教育别的姑娘去,现在,要么上来睡,要么闭嘴。”她磨牙。

宥连策蹭了蹭身下冷如冰的被子,勉强躺一夜的话,即使不感染风寒也会腰酸背痛,权衡后果得失,他爬起来,摸黑上了床,躺下时他道:“你是个好姑娘。”

咏葭直接拉被子盖头,过于无聊的废话也是刺耳的。

……

暴风雨整整肆虐了三天三夜,当人们都开始怀疑还有没有放晴的时候,如风暴来临般,忽然的风住了,雨停了,太阳一下跃上天空,仿佛暴风雨从没来过似的灿烂无比,这天气真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咏葭不禁唏嘘,所幸这几天得以休养生息,伤势恢复神速,除了宥连策几乎没人发现她受了伤。

谢别了小祭司,一行人返回码头,他们的船意料之中的消失在了海面上,想必不是被大浪卷走就是沉了,总之他们一无所有了。

或许早有心理准备,咏葭一派泰然,和小厮凑了凑身上剩余的财物就地打发了船工,然后打算进城寻家客栈暂住,接下来惟有把受困的消息传回苍岌,等待主人驰援。

可后面事态的发展竟印证了一句老话: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前那些找“赢大爷”骗吃骗喝的地主乡绅在城门口夹道相迎,说是那天没见着“赢大爷”上岸避风暴就猜他们可能出事了,未料他们神奇的躲过一劫,实乃星神保佑。

且不论这些人流下的欣喜的眼泪是真是假,起码他们慷慨解囊掏出的确是真金白银,相当豪爽的送了艘船给“赢大爷”,虽然船小了一倍,至少解了燃眉之急。咏葭暗忖,有时候千万别小瞧了“酒肉朋友”,有道是一报还一报,若没有先前的“挥霍”,何来如今的“收获”?

反观宥连策则脸色阴沉可怕,竟无半点“绝处逢生”的喜悦,咏葭为之费解,是否真如人传说的那样“伴君如伴虎”?然他这不叫喜怒无常而是喜怒异常。

以“赢大爷”备受惊吓身体不适为由,推拒了一位乡绅约请过府小叙的盛情,咏葭找到靠着舱门,默望海面的宥连策。

“我又把船工召了回来,稍事准备,后天即可启程,敢问老爷还有其他吩咐吗?”咏葭说着,视线瞄见他将手里的匕首收起。

“没有吩咐,准备停当立刻离开。”宥连策似乎急不可耐,情绪却低落。

“你在不高兴什么?”她忍不住问。

宥连策嗤笑一声,“我该高兴什么?那些人居然明目张胆巴结北锡的粮商,不惜重金献媚贿赂,他们为着什么目的你我心知肚明,按律在泽彼不可私囤粮草,违者处以斩刑,最轻亦得处鞭刑,如此严刑重判在上却依旧肆无忌惮,背后定有人撑腰。”

每个城池本已拥兵自重,再配足粮草,岂不随时起兵造反?过去深居独岛王宫中,并未知晓统治之下潜藏着巨大隐患,今日一看所谓“太平盛世”简直讽刺。

安邦定国的道理咏葭不懂,但有人胆敢罔顾法纪,知法犯法这点她倒是同仇敌忾,若犯在迟瑰手下,必诛杀全族。

“这会儿生气于事无补,待他日你夺回王位,逐一处置,严惩不贷。”

宥连策听了瞪她一眼,好像嫌她说得过于轻松,眼下他尚在逃命,朝不保夕,谈何复位?遂扭身进舱,留下咏葭独自一人有口难言,上十六城几乎都受“那个人”掌控,纵使她有通天的本领也没能耐领着他冲进城里揭了皇榜,振臂高呼:“这就是泽彼王!”

事隔两日,“赢大爷”启程了,此举堪以轰动全城来形容,前来送行的船只绵延几海里,丝毫不逊色一位帝王出游。宥连策始终盘踞于船舱拒不出面,咏葭立于船尾望着那些极尽逢迎拍马之能事的商贾权贵,怎怪赢庭每次来都招摇嚣张,完全是他们宠惯出来的,如此想想宥连策郁结憋愤实属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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