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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之名(14)+番外

☆、(二)

与苍岌截然迥异的气候也让年岁尚青涩的小厮手足无措,本想伺候两位主子先上小艇,自己殿后的,不想却不敌狂风暴雨的肆虐,两脚站都站不直,只得无助的抓着船舷像鹌鹑似的蜷缩着,宥连策见状二话不说,一手一个抱起他和咏葭夹在腋下,算准海浪起伏的频率,然后纵身一跃跳到小艇上。

小厮抑制不住发出尖叫,咏葭则扣紧他的胳膊尽量稳住重心,免得三人一起栽进海里,然而此刻的海浪犹如力大无穷的怪兽,轻而易举托举起小艇,当三人一落到船板上立刻被凌空抛起,宥连策大喝:“别慌,抓住我!”

虽然他的声音迅疾被雷声淹没,但咏葭和小厮都听清了,下意识死死抓住他,直到三人跟随海浪下坠,小艇吃力,猛的左右甩晃险些侧翻,宥连策经验老道的反方向用劲下压,终于取得平衡,他不敢怠慢赶紧命令船工斩断绳索,自己也拿起船桨拼命朝岸边划。

风暴看着来得快,其实未到最盛之时,宥连策心中有数他们还有逃命的机会,只要他们的动作更快,“别愣着,你们也划啊!”

咏葭学过泅水却没学过划船,甚至在这之前连船桨都没碰过,所以她刚把船桨放到海里便被卷走了,她挫败的咒了声,极其痛恨有东西是她无法掌控的感觉!

宥连策想笑但没来得及,因为一个大浪扑来,推着小艇偏离了航线,他马上半跪起来,吆喝其他船工注意别撞上暗礁,船工们不无惊诧,这个总在花天酒地不务正业的“赢大爷”怎么如此清楚海港附近的情况?他们也是时常上岸补充给养才得知这片水域分布有礁石的。

经过一番与狂风大浪的搏斗,一行人有惊无险的靠了岸,即使小艇被海浪打偏推到一个荒芜海滩上,却好歹捡回了一条小命。

“往高处跑,真正的暴风雨来了。”宥连策回头看了眼突然变得平静大海,心头咯噔一下,扯起晕船走路不停打踉跄的小厮,带头冲到最前面,其余的人顺从紧随其后。

狂奔了一大段路,宥连策莫名停下,将小厮随手交给一个船工,催着他们说:“跑,接着跑啊!”

然后退到咏葭身边,肯定道:“你受伤了。”

咏葭没吱声,埋头越过他,宥连策吐了口灌进嘴里的雨水,追了几步身子一矮,把她扛起来,咏葭立即头冲下倒挂金钟,她呲牙咧嘴的叫:“放我下来!”

“我力气快用完了,劝你别挑这节骨眼上闹别扭,你知道我一向没什么英雄救美的兴趣。”他冷冷警告。

从他一脚高一脚低蹒跚走路的姿势,不难猜出他的体力几近极限,但凡攸关性命且尚未需要同归于尽,咏葭本能的力求自保,乖乖闭嘴。

或许星神慈悲开恩,在他们就要筋疲力尽迷失在漫天大雨中时,终于看到前方有一座神庙,所有人欣喜若狂,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跑过去。

……

由低阶祭司司掌的神庙建在吐曲城外,位子偏僻且结构简陋粗糙,跟宥连策平时出入的恢宏的正月星神庙根本无法比拟,然眼下却恰似块星神显灵的福地,救人于危难,普度众生。

庙里因鲜少有访客走动,猝不及防迎来一批灾民,小祭司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慌慌张张整理了三间空房,接下来只得无措的听凭宥连策指挥。

“辛苦大人准备些干净的衣物来,随便烧些热水,如果有食物也给准备些……”宥连策见小祭司一下看东一下望西,不知道该先做哪个的样子,干脆吩咐小厮,“你要还顶得住的话,带几个船工到厨房,大家轮流分工,烧水做饭,洗浴更衣。”

“老爷,我顶得住。”小厮尽管脸色苍白如纸,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昏倒,但毕竟来自生活更为困苦严苛的苍岌,这点苦头还吃得起。

宥连策赞赏的对他笑笑,“嗯,交给你了。”

咏葭倚在角落看着衣衫透湿滴水,头发凌乱披散却依然从容镇定,挥洒如若的他,悄然推翻之前认为他是“昏君”的想法,他失掉的仅是王位而已,他所拥有的能力必将助他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别问她为何,她就是这般坚信。

片刻遣派好大家各司其职,宥连策得以分出精力处理伤者,他对咏葭说:“热水一会儿烧好,我让他们抬到房里去,这儿没有女装,你且将就一晚,明天再进城买新的。”

“我没那么矜贵。”她一脸漠然,瘸着脚一拐一拐的房间走。

宥连策横眉,个性差的他没少见,她绝对是其中之最,不就当初做了个差点害死大家的决定么?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她还有什么可耿耿于怀的?

走到她旁边刚要扶她一把,谁知她不领情的开口:“别再碰我,不然你会后悔刚才白当了‘英雄’。”

“不要客气,狗熊我都甘愿扮了,何况偶尔当会儿英雄。”宥连策隐约了悟,她用她的方式承认他救了她,并且不想再欠他人情,真够骄傲的。

咏葭瞪他,他回以假笑,然后不费吹灰之力拎起她,不顾她挣扎反抗直接进了房间,“咏芫的药你随身带了多少?”

“一样没带。”

宥连策不上当,“慷慨点,去咖夏城还用得着那些船工,再说你也希望我‘活着’去见你的主人吧?”

“你会活着的。”否则她将要陪葬。

“我要驱寒药。”懒得继续拐弯抹角,宥连策开门见山朝她伸手。

咏葭一径维持沉默,不为所动,宥连策怀疑她有副铁打的心肠,僵持半晌,他放下手,失望和失落参半,或者他高估了一个冷血杀手的良心。

这时门口响动,小厮和船工抬进一只大木桶,小厮边往桶里注水边问:“老爷,您也要在房里泡澡么?”

宥连策说:“不用,我跟你们一起洗。”

“那怎么行,我们都是下人。”小厮急忙摆手。

宥连策半生戎马,战时就常与士兵一起摸爬滚打,同吃同住不分彼此,“这种时候不必讲究。”

憨实的小厮瞥了眼咏葭,见她没说话便点点头,宥连策尤为反感小厮事无巨细都要看她脸色行事,虽明白小厮自有他的不得已,他完全是迁怒,遂一咬牙,“我们走吧。”

小厮不知宥连策何以忽的满脸不豫,而刚那一眼也瞧出咏葭双目阴郁,难说他们又斗气了,两个都要强的人碰在一起,胜过外面凛冽的暴风雨。

未敢再妄加猜测,小厮唯唯诺诺的连忙欠身由宥连策先走,随后又跑上前给他带路去浴室。见小厮鞍前马后的尽心伺候,宥连策稍微降了些火气,途经厨房,闻到阵阵药香,他疑惑的问:“你在煮什么?”

“驱寒的汤药,用膳前喝一大碗,再捂被子睡一宿,保证大伙儿隔天神清气爽。”小厮笑眯眯的说。

宥连策眉心一松,药她不是没给,而是早给了却不告诉他……

梳洗干净又进了食,众人均彷如重新活了过来,虽然此刻暴风杂着雷雨仍旧不断呼号着像要把大地掀个个儿,可人人心里清楚,他们总归是安全了。

咏葭坐在床上,撩开灰布长袍下摆,右边小腿有一个铜钱大的血窟窿,之前跳船的时候扎到一截断裂朽木,她当即就将断木拔了出来,其实这点小伤至于她根本不足挂齿,但由于未能及时止血再加上海水浸泡,伤口刺痛难挡,为不引起注意拖大家后腿,她一路不动声色强忍着,岂料却因行走速度略有迟缓,竟叫宥连策发现端倪。

忙着逃命还要多管闲事,那厮不是为着她拦阻他去找凯维恨她入骨的么?换做她,这正是天赐良机,乐得瞧她遭此报应。

甩甩头,叹叹气,咏葭把油灯挪近些,拿小刀专心刮掉伤处残余的木屑,血水随之蜿蜒淌下,伤口比想象中的要深,所幸没有伤及筋骨,养个两三天也就安然无事了。

散开的湿发频频滑落阻挡视线,咏葭抓了一缕咬在嘴里,尚有一根卡于肉中的木刺,若用刀尖挑势必扩大伤口,那么只得徒手了……她抹了把额角上的冷汗,正要放下小刀,房门霍然被人推开,宥连策提着盏油灯走进来。

他一看这阵仗便问:“怎么弄成这样,很麻烦吗?”

她吐掉头发,冷声道:“出去。”

他充耳不闻径自坐到床前,捻亮油灯对着她的小腿,低头仔细看了会儿,接着又打量她手里的小刀,“我该如何做?”

“不用,我自己来。”

“你帮我疗过伤,这次算我还你,咱们扯平。”他抬起眼睛,瞳孔映着两点碎金,璀璨生辉。

她是杀手,背负的惟有人命从不牵扯人情,他居然懂。

“取出木刺,用手。”她收起小刀,两手往后撑。

宥连策挑挑眉,她倒派了个艰巨的任务给他,也不管他能否胜任。卷高袖子,用布巾擦去血痕,待准备就绪,他说:“忍着点。”

她不语,直接别开头,宥连策沉吸口气,扶住她的腿,两指快速探入血洞捏住木刺一拔,她浑身一僵,止不住阵阵抽搐痉挛,他马上捂住伤口,殷红的鲜血透过指缝滴落,“然后呢?”

“止血药……”她指着边上的白瓷瓶。

宥连策抓起瓶子,咬掉封口,将药粉撒到伤处,血立时凝固,他不由得叹道:“咏芫的神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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