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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无花也怜侬(34)+番外

作者: 也稚 阅读记录

吴祖清当她胡闹,不再想谈论这个。他走近旁边的面摊,道:“老板,两碗葱油面。”又补充,“不放姜。”

蒲郁怔了一下,慢吞吞跟着吴祖清坐在矮桌矮凳上。

蒲郁提起水果袋子,告别的话也没说,匆忙往施高塔路的石库门弄堂去了。

旧式里弄一幢楼住好多人,楼梯过道上放杂物、晾衣服,还起灶台。蒲郁刚来上海就随姨妈住在这样的地方,一时有些怀念。

二楼东厢第一户,蒲郁敲门。片刻,师娘前来应门,笑着将蒲郁迎进屋,悄声道:“你师父没病装病,就等着你们来看他哪。你且哄哄他,不与他一般计较。”

在师娘授意下,蒲郁端着一碗洗干净的樱桃走进里间。

张裁缝背对门侧躺在榻上,似乎料到蒲郁会来,衣衫穿得整整齐齐。

“师父。”蒲郁探头轻声道。

没理会。

蒲郁近前两步,又唤一声,“师父,身体可好些了?小郁来看你了。”

一声轻哼,听着怏怏的。

蒲郁忍笑,故作正经道:“师父,这时令的樱桃可甜了,师娘说你吃不了的话,就拿去分给邻居们。……师父,师父你要不理小郁的话,真就走了嚄。”

一板一眼撒娇,也只有小郁才使得出来了。

张裁缝翻身,蒲郁立即放了碗,又是扶他坐起来又是往他背后垫枕头的。

“哼,眼力见倒是没丢。”张裁缝道。

蒲郁毕恭毕敬,“师父教得好。”

“你说这聪明伶俐的姑娘,怎的忽然犯糊涂了呢?”

“小郁当真知错了。”

张裁缝蹙眉,瞧见那碗沾着水珠的润泽饱满的红樱桃,道:“甜不甜啊?”

“甜的。”蒲郁笑着把碗递到他面前。

张裁缝也让蒲郁吃,于是蒲郁坐在榻前的地上,边吃边谈话。

“……这世道啊,没法子。你说那莲生,好好的手艺不学了,同那千金小姐私奔,今后如何生活?亏他还跟我说什么志向!小郁,你要听师父的,勿要被眼前一时的事物迷惑了。”

“小郁晓得了。”

这边,吴祖清出门是为商会的事。巡捕查案过后,轮到商会内部讨论事情该如何处理了。之前告病的几位也来了,除了冯会长。

推开门,吴祖清欠身,同在场的人问好后,拉了张椅子坐在边上。

“哎呀哎呀……别吵了,高会计是不是赤-色分子不重要,他不是也得是了,不然这件事怎么了结?眼下要紧的,是让他老子高松文登一份公告,澄清误会。”

这些人,各个扣得一手高帽子。

耐心等他一堆啰嗦完,吴祖清道:“让高教授登报澄清自是行不通的,事情成了这个局面,要做只得做绝。”

商会催得急,傍晚,吴祖清二人就将事情办妥了。可叹高教授还在拘留中,浑然不觉。

“高松文教授毕竟是会长昔日旧友,会长应该不想伤害友人的,接下来保释高教授等琐事,还要再劳烦吴先生了。”秘书说。

“自然的,自然的。”

为免保释过程生出麻烦,秘书还介绍了一位律师。

这位律师常帮商会各位处理官司,知道大大小小不少腌臜事。谈完高教授的案子,同吴祖清说个没完。律师嘴皮子快,却是有职业操守的,讲的都是上了公堂、登了报的事情。

律师讲得有趣,吴祖清听得过瘾。倒不是对这些陈年旧事真有兴趣,而是由此多少了解到商会里面各人的处事方式。联系早上的商讨,对各中亲疏、派系,明白几分。

离开事务所,吴祖清手里多了盒什锦糖果。彩漆铁盒上绘了丘比特,脸颊两团粉,看着尤其可爱。

也罢,该去寻那儿早上被他惹恼了的猫儿了。

第17章

吴祖清朝她勾了勾手,她不解其意。二人又比划两下手势,终于会意。

隐约懂得了阿令着迷的那些鸳鸯蝴蝶派小说中描绘的“小鹿乱撞”是什么感觉。

楼上,吴先生在书房点上一支线香,揿铃唤何妈煮一壶茶来。

手中一张纸是高教授真正的口供,即使是口供,也如他为人一般一丝不苟。很难想象是会在酒会上嚎啕的人。那真是最深处的绝望才作出的举动。

「我与冯会长是旧友,早年同在日本东京留过学。我的独子学的商科,托了当时还不是会长的冯会长的关系进入商会做会计。这五年兢兢业业工作,直到前些日子丧命于夏令配克大戏院,忽然被打成赤-色分子。

我四处求人,昔日从东京回来的一帮友人没一个肯出手相助,仅有几位搞学术的朋友劝慰我们夫妇二人。也许做母亲的无法忍受失独之痛,趁我离家之际上吊而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