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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无花也怜侬(32)+番外

作者: 也稚 阅读记录

“所以给我吗?”蒲郁问。

吴祖清缓慢地点头,弓着背放低一点儿,说:“上午惹你不高兴了,寻到机会借花献佛,向你赔罪。”

铁盒一半塞到她手里,一半他还握着。感觉到他快松手了,她忙找话说:“这小人儿是什么?”

吴祖清甚至没有去看盒子,只是将视线象征性地往下移了,“丘比特,罗马神话中的爱神。”

他松开手,盒子完全在她手里了。

她迟钝却轻轻地,“噢。”

他重复道:“嗯,丘比特。”

“多谢二哥。”

“勿要客气。”吴祖清说,“……我上楼了。”

在吴祖清转身之际,蒲郁说:“二哥,再会。”

看着他走上台上,她接着说,“再会。”

“再会。”他没回头,声音在楼梯间有微弱的回音。

蒲郁把糖盒藏着掖着带回房间。幸好施如令在写功课,没闲心关心别的,只随口问:“姆妈回来了?”

蒲郁说:“我也以为,结果是楼上吴先生。”

“小郁的耳朵也有不灵的一天呀。”

“又不是猫耳朵。”蒲郁自己提起“猫”,自己倒怔住了,耳根发烫。

早上与二哥分别,也是他非要说猫儿什么的,教人落荒而逃了。不成想被他当做生气的表现,要来赔礼告罪的。

像骗来的宝贝一样,她把糖盒藏在平时放裁缝料子、工具的藤编织箩筐里,珍重、谨慎。

可她还是有良心的,摸了一颗糖出来,在屋子里虚晃一阵,把糖放到施如令课本旁边,“哦,对了,方才吴先生给了我一颗糖。说是美国的,给你吃。”

施如令缓缓抬头,头脑里还没能放下功课,似有些胡言乱语,“糖啊,你吃吧,我不要。”埋头继续写,回过神来了,“吴二哥怎的这样,一颗糖?拿回去给蓓蒂吃也好嚜,让我们怎么分。”

蒲郁问:“那你要不要吃?总之我放这里了,我不爱吃糖的。”

施如令“嗯”两声,没再搭话。

楼上吴先生脱外套、松领结,坐在沙发上。忙活一整日,一盏茶歇的时间都没有,他也会觉得疲劳。

尤其是做调查

劳什子商会,他没兴趣扮演侦探,在这堆人人鬼鬼里找零碎线索。可这桩案子与“花蝴蝶”一案牵扯颇深,想要找出名单,仍留守的上海的苏共;退一万步,即使只为了自保,他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高松文教授的真实口供里说,有人故意提供商会秘密账目,导致高教授持枪闯入酒会。不管高教授的枪有没有打中冯会长,商会的丑闻一样见报,理事、成员们都有意推冯会长下台,提前换届。

而同一时间,“花蝴蝶”一帮人撤离上海,仿佛算好酒会一定出事,帮他们转移视线。

最大疑点在提供账目的人身上,现在要找他,恐怕是大海捞针,只能先锁定他属于哪一派。看上去,他帮了大忙,似乎就是亲共的,或者就是苏共,总之是赤-色分子。

但吴祖清不这样认为,如果都是同一阵线上的,为什么高教授的儿子——人们口中的赤-色分子,在戏院被杀害了?花蝴蝶是要保护他的。

显然有别的势力掺和进来了,商会,抑或是青帮?青帮目前完全不了解。

据吴祖清的观察了解,商会现有三方较为明显的派系,商会冯会长、李副会长、茂安船运孙董事。势力几乎持平,呈稳固三角。不过似乎孙董事最为笼络人心。在高教授一案后,原先跟随冯会长的一些人,有投向孙董事的倾向。

那么,为了搞垮冯会长,帮助赤-色分子的,是孙董事吗?

吴祖清点上一支线香,揿铃唤何妈煮一壶茶来。

初入阵,当是有些烦闷的。

57号虽是直属当局的特别行动人员,但与基层情报员一样,不过问缘由,只负责执行命令,何况他是动家伙的,派系、争斗哪关他什么事。

“花蝴蝶”以前做过他的教员,以为他是被自己给选中的,不知道打一开始他就是大老板的入幕之宾。“花蝴蝶”看准了他的基层身份,才给出错误任务。

事情的由头还得咎于“花蝴蝶”,扰人的蝴蝶,该给猫儿扑了去。

一时生出年少时的意气,他哑然一笑,自嘲。

翌日,惊骇沪上的新闻传遍大街小巷。

高松文教授的供词被“无良小报无良记者”曝光,各大报刊纷纷转载刊登。原来高教授独子被商会仲伤是假,苏共地下党身份才是真。

在这风口浪尖上,高教授被吴祖清请来的讼师保释出局了。出来时的下午春光明媚,高教授对两位年轻人说了些客气话,决口不提讨公道的事。

当晚,高教授自缢于家中。三日后被邻居发现,巡捕房接到报警来查探,发现屋子被收拾过了,很干净,书房的桌案上放着一封遗书,遗书底下是刊登假供词的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