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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衣(5)

作者: 阿凫 阅读记录

半空中悬着的手颇是微微比划了两下,终归还是无力地撤了回去,悬在崔浔腰间。他此时方回过味来,解释道:“你发间有根稻草,我只是想替你摘了去。”

“有劳直指大人了。”

秦稚飞速抬手,凭着感觉摸蹭两下,将始作俑者取了下来,复又冲着崔浔笑了笑:“今日不巧,还有些事在身,日后再请直指大人吃酒。”

这等境地谁爱留谁留着,左右今日脱身,偌大长安城,总不能这般巧再遇上。

崔浔不肯,原地站定不动,活活将去路堵死:“你如今寄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还需委屈你几日,我替你置办个宅子,不过三五日便可搬过去。”

秦稚望着出口,盘算若是不管不顾擦肩过去,依这位如今的脾性,会不会径直拿了她,再人一回狱。眼瞅着崔浔自顾自替她主张置办宅子,她慌忙摇头:“崔直指不必如此的,我有落脚处,没几日便要回蜀中的。”

奈何崔浔误会了许多。

他瞥向稍远处的柳昭明,依稀记起,秦稚是他家中才被明月奴一同拘回来的,听说两人同览书册,状似亲昵。

连番推拒,莫不是因为这个人?

柳昭明原本低垂着头,侧耳静听这头动静,便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崔浔亲近之意,他一个寻常人家怎么争得过,只怕是天赐的媳妇跑咯。

然而说话声不知为何突然止了,身上还平白起了阵鸡皮。大着胆子抬了抬眼皮,正好同崔浔来了个四目相接。

腿一软,他险些伏地求饶。

偏偏秦稚还要拿他做借口:“我还有东西落在这位先生府上,便不搅扰崔直指了。”

第3章

“女郎是落了何物?”

柳昭明浑身上下依旧僵着,走路都不大自然,左手左脚同行,看着怪异极了。

秦稚怀抱金错刀,有些有气无力得答道:“没什么,不过就是寻个借口出来罢了。”日头高悬,正是一日中暑气最盛的时候。

前后三个时辰过去,两个拿来垫肚子的饼饵早已消化干净,略去几碗茶,腹中空空,连带着脑中亦是空空。

柳昭明同手同脚行了大半路程,突然察觉出不对劲来,原地倒腾了两下,调整过来。他有话要说,方凑近秦稚,忽的从身后传来些寒意,一激灵站直了身子:“可何必劳动崔直指,某去取来便是。”

秦稚突然泄了气,屈服着回过头。

身后十步开外,崔浔顶着烈日,一步都不肯落下。为了她考量,连明月奴递过来的阳伞都给了秦稚。

“崔直指不必送了,前头便到了。”

秦稚如今像极了一块原石,全然不膈手,任人揉搓,即算有脾气,也不会当着人面发散出来。毕竟发了脾气又如何,终归无人哄她,反倒让人看笑话。

崔浔远远看着,不接话,却大有亲眼见她取回旧物,安顿下来之势。

“崔直指公务繁忙,当真不必送了。”秦稚冲他挥挥手,“崔直指待同乡如此周全,当真是重情义之人。”

崔浔跟着退了一步,这样热的天,风过连衣摆都吹不动。他早已从重逢之喜里回过神来,端着不喜不悲的模样回道:“今日难得清闲,你自走你的,我不过顺路瞧瞧。”

绣衣使受命于天子,其中一处便是巡视四下,哪怕他大摇大摆在城中闲逛吃喝,旁人也只当他有什么要事在身,投身人群寻些要案踪迹。

大路朝天,崔浔硬要走这条道,秦稚也没有办法。

她撬不动顽石,又怕顽石染了暑气,特意鼓着脸挑了巷道穿行。

“女郎小字嘤嘤?”

秦稚胡乱点了点头,听得柳昭明又问:“女郎与崔直指是同乡?”

本就甩不掉身后的人,她正烦闷着,同乡两个字不偏不倚激起她的火气。秦稚把伞往自己那边一挪,由着柳昭明尽数暴露在烈日之下。

她从前怎么不知道,这位同乡是这么个狗皮膏药脾性。人一饿,就容易胡乱想起以前的事来。

他们两家隔了一道墙,从落地就在一处玩。秦稚记得,崔家家规甚严,崔浔从小就是个小老头模样,严肃,眉头时常拧成八字。总不至于这两年里,崔浔受了些什么打击。

秦稚不自觉回头望向崔浔,那厮手长腿长,两步抵她三步,此刻特意慢了脚步,看着有些懒散。

是了,必然是遭了什么事,放在从前,哪怕是再狼狈的场面,崔浔都会走出些敬拜神佛的端正来。

午后惯常是用作休憩的,免得大日头下晒出毛病来。秦稚路过闾里几户人家,家家闭户纳凉,及至柳昭明家中,照旧是原先一派狼藉。

秦稚回身跑了两步,把伞塞到崔浔怀里,俊俏的小郎君额角冒汗,略微有些气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