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野(7)

他记得很清楚，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里。

那年的除夕简直就是一种冷嘲热讽。

夜晚除夕，是吃团圆饭的最后一夜，贺钦凡在家看着电视等父亲回家，等到了十一点。

身子小，熬不住就在沙发上睡觉了，平常除夕父亲都会早早就在家准备晚饭，可今晚不知道怎么了。

他一直以为只是有事，就没太在意。

后来被父亲的踢门声，吵醒了。

“给老子开门！”贺凡手里拿着酒杯子，身子倒来倒去，醉的不像个人样，满脸充血，他用脚踹着门，声音恐吓，门都有些晃动了。

贺钦凡听到了声音，立马从沙发上起来，没有犹豫就开了门，是爸爸回来了，他笑着喊了声：“爸......啪！”

声音还没落下，贺钦凡就被挨了一嘴巴，声音巨大，他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嘴巴瞬间带紫还出了血，他望着贺凡，眼泪止不住，这是他的爸爸吗，那个疼爱他的爸爸，是不会打他的。六岁之前父亲都待他好好的，只是贺凡好赌贺钦凡是知道的，但每次贺凡都是抱着他说：“你爸爸我，没有输过钱。”他信贺凡的话，可这一下把他推到了深渊。

他用手抱着头，一直往后躲。

可贺钦凡哪躲得过这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

没过多久，一股酒气和汗臭味，涌向了他的面前。

贺凡又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扔在了墙边上。

他开始反抗，抓着贺凡的手，猛地往他的胳膊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瞬间血液蔓延在贺钦凡的口中。

这血腥味至今都让他觉得恶心。

“还敢咬老子。”贺凡一怒，拽着他的头发，又给了他两巴掌，嘴巴肿的不像个人样，贺钦凡没有再哭了，恨恨的瞪着贺凡这张丑陋的嘴脸。

贺凡看见了，又往他肚子上踢了一脚，他带着愤怒的口气说：“刘凡这狗女人，和男人跑了，老子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的把你这狗崽子带大！找她要点钱还逼逼赖，你们他妈怕是给生来给老子招晦气的吧？”

边骂边打，拳打脚踢的，足足打了十分钟，贺凡像是把这辈子所有的怨恨都泼洒在他身上。

泛黄的屋子，只能听见辱骂声。外面轰烈的鞭炮声，覆盖了屋子里的辱骂。

可贺钦凡听外面的鞭炮声，只觉得喘不过气，无法呼吸。

烟花绽放的声音像是震聋了他的耳膜。

这种无人能感受到的感受，谁又在承受着呢？

那一夜他是绝望。

父母早早离婚，贺钦凡被贺凡带着，从来都没见过母亲，通过寻找各种联系他找到了，去见母亲，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满怀笑容牵着一个小男孩从他身边路过。

他该信仰谁？又有什么值得？

也想过去死，一了百了，可后来他坚强了下来。

他要找到那个女孩，将毕生的不好都嫁祸给她，谁要她作死的看了他一眼。

于是他在这浑浊的生长着，没有光，没有救赎。

他放任，狂妄，肆意。

遇见，却极为执念。

后来他遇见了纪柯，他没打算放过她。

☆、chapter5（已修）

纪柯经那事后没有回学校，而是一路跑回家，她需要认真的思考，在这个荒芜之地是否有待下去的必要。

这座小镇处处阴暗，无助到让人发颤。

纪大伟想要她受高等教育，为了离开这个鬼地方拼命的跑到外面挣钱，终于有朝一日闯出了一片天地。

于是她的降生在明市，一次也没有来过平镇，所以她都不知道奶奶长什么样。

有的时候很是好奇问过父亲，为什么不让她见一面奶奶，父亲和她说，你奶奶生活在一个很混乱的地方。

直到有一次柯林身体不好，在平镇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纪大伟知道后，就把柯林接到明市治病养伤，住了几天，在这样的机会下，她才知道柯林的样子。

那时纪柯和父亲正是僵持的时期，也是叛逆青春期，动不动就吵架。

柯林进大门，都是父亲扶着进来的，纪大伟掺和着满脸沧桑的柯林进屋，发现纪柯坐在沙发上一幅无所谓的样子，瞬间火气上了：“还不过来，扶你奶奶。”

纪柯听而不闻，坐在宽敞的皮革的沙发上无动于衷，不熟她自然也不会故意亲热，本身性格内向不是太主动的人，而且昨日和纪大伟吵过架的，这会更不会服软。

“这就是纪柯吧。”柯林拍了拍纪大伟的手示意让他别说了。

可能是因为从小就没见过柯林的原因，她顺着老人家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老人的头发看不到一丝的黑发，面部血色淡薄，瘦的不见人像，背还是鞠着的，像是个纸片人，一吹就倒，身穿着翠花的花棉衣，衣服上有一个不大不小得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