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茑萝(18)

阿萝一路上仔细考量,路边看见灌木野果,便用野果子的汁液涂脸,让肤色变得暗沉蜡黄,她还嫌不够恶心,又往头上身上抹了几把干土,使自己看上去灰扑扑的不起眼。

她沿着河,朝码头方向走,路上遇到不少扛着大包小包的人,大家似乎与她一样,都想要乘船离开这里。

阿萝的运气很好,此时码头恰好有一辆空船要往北去,尽管船夫要价颇高,阿萝还是咬牙登上了船——没有强盗,没有流氓,连那好说闲话的老妇也没一个,船上每个人都守着自己的行囊,心有戚戚望着两岸,忧心自己将来的日子。

风平浪静行进十日,船在一个叫渝阳的地方靠岸,想要继续向北的话,需要换船。

阿萝换了一艘更大的船,船上的人更多,也更杂,她原本的计划是安安分分去北部草原,不想惹人注意,却没想到,上船后她开始不停干呕,吐得天昏地暗。

难不成是晕船吗?可她之前明明不曾吐过,怎么换了船这般大的反应?阿萝百思不解,尤其每日用饭时,船上食物多是鱼类,偏她一闻着那鱼腥气儿就吐得更厉害!不过几天功夫,已经瘦了一圈,原本清瘦的脸庞越发瘦了,连眼睛也深陷下去,瞧着吓人。

正当她以为自己支撑不住时,船上一个尼姑借船夫的炉子,煮了一碗米粥,解救了阿萝的肠胃。

尼姑说:“夫人有孕在身,如此长途跋涉,实在辛苦了。”

阿萝怔了怔,眼睛直愣愣看着那位相貌慈悲的老尼姑,一时忘了言语。

……她,有孕在身?

说起来,她的小日子确实一直没来,只是上次被公婆打伤,她连命也差点没了,便没想过自己这副孱弱身体还能怀上孩子。 

阿萝的手慢慢抚上自己的小腹,眼眶渐渐酸涩,欢喜与酸楚一齐涌上心头,她又哭又笑,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有孕了。

她怀上孩子了!

是杨骁的孩子,是他留在世上最后一点骨血,是将会陪伴她后半生的最后的依靠!

阿萝的眼泪大颗大颗涌出,无论如何的也止不住,她张了张嘴唇,哽咽道:“谢谢……”

谢谢眼前的尼姑,谢谢老天爷终于放过,谢谢杨骁……谢谢他,给了她一个孩子。

船舶靠岸,船夫扯着嗓门吆喝:“渝北到了!要下船的赶紧咯!——”

题外话:

估计再一章或者两章就完事啦,看到大家都喊虐,我的心情很复杂,毕竟……我是一个甜文写手呀~

茑萝(十一)

渝北,是杨骁的家乡。

阿萝从未想过,自己一路北行,竟会途径渝北,此时听见船夫喊出这个地名,她整个人不由得怔住了……

低头看自己的小腹,那里头已然有一个小小生命,偏巧这个时候到了渝北,仿佛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身边陆续有人下船,船夫问阿萝:“下船吗?”

阿萝愣了愣,“……下……我下。”

她忽然发现,除了去草原这条路,她还有另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冒用杨骁妻子的身份,去他的老家入籍落户,听说他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如今她怀着杨骁的孩子,想必对方不会与自己为难。

冒用死人的名头,让阿萝内心略感不安,但这念头一旦生出,便无论如何也压不下了。

她低声喃喃自语:“你我相交一场,虽然你未必视我为妻,但眼下我生计艰难,只能不得已为之,待将来孩子平安落地,我愿意为你立衣冠冢,也为你母亲养老送终。”

杨骁的母亲未必还在人世,一切,只能等阿萝到了岚山村,再从长计议。

阿萝上岸后开始打听岚山村的位置,渝北很大,城镇村落不计其数,又有村子同音不同字,阿萝打听了两三天,终于碰到一辆去岚山村收货的骡车。

车夫看她浑身脏兮兮的,本不想搭理,后来知道她怀着身孕,丈夫又是为国战死,便大发善心载她一程。

路上,阿萝听车夫说岚山村盛产一种米酒,周边商贩常去岚山村收购,后来因为打战,男人们都被捉去当兵丁,田地也渐渐荒芜,而酿酒是需要粮食的,粮食不够,岚山村的酒自然越来越少,如今去收购米酒的商贩数量也少得可怜。

说来说去,总归只有一个道理,那就是一旦打仗,老百姓就会过苦日子。

到岚山村时,是正午时分,远山朦胧,炊烟袅袅,秋日高悬在天上,路边果树枝叶繁茂,几只母鸡卧在墙头晒太阳,偶尔有黄狗翘着尾巴从车边跑过,一派悠然田园景象。

阿萝看着看着,无端生出几分亲切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地方是那人的故乡。

车夫把她在里正家门口放下,说道:“村里百来户人,里正都有记载在册,你要找姓杨的那户人家,先找里正问问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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