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茑萝(17)

只要将房屋锁上,外面堆上柴火,再点一把火,这一家人就会从世上消失!

阿萝的动作很轻,也很快,无声无息布置好了一切,只差最后一把火。想象这一家三口会被大火吞噬,她却发现自己心中毫无快意。

她拿着火折子,静静站在公婆房屋外,手,一点点蜷起,唇,一点点抿紧,一次又一次深呼吸……还是无法甘心!

不够。

还不够……

她不想叫他们死。

她要叫他们活着,全部活着!然后尝尽生活中的穷困、饥饿、疾病、颠沛流离……所有能想到的磨难!她要他们痛苦至死!

阿萝闭上眼睛,良久,再睁开时,恢复了平静……

她收起火折子,回屋睡下。

……

翌日早晨,阿萝的公婆发现,院子里的柴摆得乱七八糟,两人心里挂记着搬家的事,没有多想,只当是志贵淘气弄乱了柴火。

一整个早上,公婆都在收拾行囊,午饭草草吃了一顿,找邻居借了驴车,把地窖里的米面和干货搬上车,要送去镇上卖了换钱。

他们这一去,至少要到太阳落山才会回来,家中只留阿萝和志贵。

出门之前,婆婆不放心,回头望了一眼——阿萝正在给志贵喂饭,汤水顺着嘴角往下流,志贵咧着嘴傻笑。

婆婆满意的收回目光,和公公一起上了驴车。

驴车渐行渐远,阿萝默不作声的喂完一整碗饭,然后放下碗和勺子,去了公婆的屋里。

公婆的屋子,比她和志贵的屋子略大一些,摆的物件也多。阿萝扫了一眼,视线定在床边一个双门柜子上。她记得里面会有一个木匣子,家中值钱的东西都放在那里面,婆婆怀疑她手脚不干净,最近把木匣子换了地方藏,不过再怎么藏,也肯定在这间屋里。

阿萝打开柜子,里面果然只放了些棉线杂物,她伏低身体趴下来,瞧见床底下摆着一个木匣子。

阿萝把木匣子抱出来,匣子上有一把结实的铜锁,阿萝视若无睹,将匣子抱出屋外,然后取来斧子,在志贵惊讶的目光中,她把木匣子砍得四分五裂。

——铜钱银子全洒出来,还有婆婆私藏几十年舍不得戴的银镯子银耳环。

阿萝把所有银钱包起来,塞进自己衣襟里,然后回房简单收拾了两件衣裳,准备离开这里。

没有详尽的计划,没有切实的目的地,甚至没有周全的退路,她打算一走了之。

即便明知道被抓回来会被活活打死,她也还是要走。

即便这一去从此流离失所变成黑户,她也还是要走。

她受够了,忍够了,再也不能呆下去!

一秒也不能!

拎着包袱出来时,志贵正在院子里玩,他被破损的木匣吸引,蹲在地上不住摆弄。

阿萝静静看着他。

这是她的“丈夫”,也是她一切痛苦的源头,偏偏也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她恨过婆婆,恨过公公,恨过老天爷,唯独面对志贵时,她想恨,却恨不起来……

“志贵,我要走了。”阿萝神情麻木的看着那个宛如稚童的男人。

志贵看她一眼,嘴角挂着口涎,傻傻笑着。

阿萝说:“我不会回来了。”

志贵听不懂,也不愿听,他抱起破损的木匣子,一蹦一跳跑去了厨房,阿萝跟着他过去,看见他把木匣子往炉灶里塞,他又想玩火。

以往阿萝总会拦着,但这次,她只是站在门口,冷眼旁观。

她看到志贵被烫着,随后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燃烧的木匣子滚到一边,碰到炉灶外的细柴,燃烧成熊熊火焰。

志贵的哭声更大了,他像个惊慌无措的小孩,踉踉跄跄扑进阿萝怀里,向她寻求保护,“火……火啊……”

阿萝脸上仍是淡漠的,无视逐渐蔓延的火势,平平说道:“我真的要走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给你喂饭,再也不会帮你洗澡,再也不会收拾你的屎尿,再也不会和你睡觉……我,我再也不……再也不要见到你。”

志贵还在哭。

阿萝拉开他的双手,转身,拎着包袱迈出院门……

……

本以为自己会漫无目的的游荡,可是当她真的离开村子,思绪却出乎意料变得清晰。

——边城战乱,齐军势如破竹,军队定会朝着王都方向进发,所以去往王都方向的沿途所有城镇都不适合她落脚,北上应该会比较安全,那一带接近草原,听闻游牧民族不需要户籍也能在城中交易买卖,她或许可以借外族人的名头一用。

此去山遥路远,光靠两条腿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身上的银钱也不够那么长时间的消耗,所以走水路最为稳妥,不但可以避开流窜兵马,也能节省脚力,不至于叫她路上太辛苦,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要小心同船的人里面,是否有那地痞盗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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