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茑萝(19)

阿萝谢过车夫,拎着包袱下车,拍响了里正家的院门。

开门的,是一位年约五旬的村妇,她瞧见阿萝落魄的样子,吃了一惊,以为是逃难来的乞丐,吓得赶紧关门。

阿萝急忙拦住,声音清柔:“大娘,请问村中里正可在家?我来寻夫家的亲人,麻烦您行个方便。”

村妇正是里正的妻子,听阿萝说话条理分明,不似那些饿急了眼的流浪儿,稍稍放下警惕,半掩着院门问阿萝:“你夫家姓什么?”

“姓杨。”阿萝回道。

“村里有好几户人家姓杨,你要找的是哪一户?”

“我丈夫叫杨骁,他前头有四个哥哥,只是都音讯全无,听闻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

里正老婆听了,眼睛顿时一亮,惊道:“你是杨家小五的媳妇?菩萨保佑,杨骁那孩子可算有消息了!他娘日日夜夜盼着他回来,一双眼睛都快哭瞎了!”

阿萝心中一阵涩痛,垂下头低声说:“半个月前传来消息,杨骁他……我夫君他所在的大军,遭遇齐军截杀,三万大军,全军覆没……”

对方怔了怔,随后面露痛色,叹道:“造孽啊!”

阿萝眼睛发热,不禁落下泪来,倒是把痛失丈夫的凄苦寡妇模样表现得淋漓尽致。

里正老婆劝慰道:“从小五去当兵起,你婆母就有心理准备了,去战场的能有几个全须全尾的回来?可怜她五个儿子竟没一个善终,好在如今你来了,日子再难,你们娘俩以后也能做个伴。”

阿萝红着眼睛点头,“您说的是,等将来我生下孩子,再教他好好孝顺婆婆。”

里正老婆睁大眼睛,看向阿萝的腹部,“你……你有了杨骁的孩子?”

阿萝轻轻颔首,“月份还小,还未显怀。”

“这可真是太好了!”里正的老婆喜道,“快,我这就带你去见你婆婆,她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还不知道会多欢喜!杨家总算有了后人!”

说罢,竟是连门也不关,拉起阿萝的手就往村子里走。

阿萝猜测,杨骁的母亲与里正老婆应该关系匪浅,否则对方也不至于对她的事如此上心,且看对方面上的伤心喜悦也都是发自肺腑,不似作伪。

沿着蜿蜒的黄土路走了百来米,两人停在一座村舍前,院门是敞开的,阿萝能看见院子里种的石榴树。里正老婆领着她直接进了院子,快步往屋里去,迫不及待的囔道:“老姐姐!快出来瞧瞧,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屋里传来几声咳嗽,阿萝跟着走进去,瞧见一位正在织布的老妇人,双鬓斑白,形容枯槁,只这么一眼看上去,好似有六七十岁,比阿萝想象中苍老许多,不过想到对方痛失丈夫与五个儿子的经历,这般沧桑也说得通了。

里正老婆把阿萝往前面推,口吻中喜悦带着激动:“这是小五在外头娶的媳妇,已经身怀有孕,如今小五在战场上没有下落,所以你媳妇特意千里迢迢赶回来孝敬你!以后你可得保重好身体,养好身体才能等着抱孙子啊!”

对方没有直接说杨骁的死讯,这让阿萝略感宽心,她上前两步,福了福身,乖顺的喊了一声“婆婆”。

老妇干涸的双眼渐渐泪水盈眶,她怔怔看着阿萝,良久,颤声问:“你……是阿骁的妻子?几时的事?”

阿萝半真半假的解释:“夫君所在的兵营,恰好驻扎在我娘家村子附近,他偶尔会来村子里买卖物资,一来二去我们便认识了,两个月前成了亲,一切从简,只在自家摆了一桌酒。”

说着,将脖子上那枚箭头摘下来,递给杨母看,“这箭头曾经差点要了夫君性命,被军医取出后,夫君一直随身携带,后来赠与我当做信物。”

又怕光一枚箭头不足以证明,阿萝把头上的发簪也取了下来,一同递过去,“……这是夫君送我的簪子。”

杨母看了看箭头,又看了看簪子,泪水涟涟,“好……好……”

她看向阿萝的腹部,又问:“身子几个月了?”

“算着时间……应该刚满一个月左右。”阿萝轻声回答。

杨母擦擦眼泪,起身道:“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把阿骁的房间收拾出来,让你好好休息。”

阿萝忙道:“婆婆,您歇着吧!我是来孝敬您的,这种事哪能让您沾手,累坏身体怎么办?”

杨母执意要去,“你一路长途跋涉,定然累了,肚子里又怀着孩子,先歇着吧!”

里正老婆喜道:“你们俩别争了,现在时间还早,屋子晚一点收拾也没事,我回去抓几个鸡蛋,做一碗糖水蛋,先给你儿媳妇垫垫肚子!”

杨母说:“也好,改日我家的鸡生了蛋,我再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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