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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顾君心桥(10)

作者: 绝不鼓曦 阅读记录

毫无瑕疵的回答,实际上他根本没听。

他手指的骨节发白,为那一声恶劣而疏离的倪相,也为至今满心都是诏书特拜那天她的回眸的自己。

真真是星河,那么多年忧思百姓高枕难卧的心、接下这诏而熬夜的劳累、急于星火的千山万水,都在这一眼中消弥了。

……

“四潮论”还没由眼前的狂才细细道出,顺潮者倪昌已经用小半生诠释了这个“顺”字。

他生在倪氏的时候,便被规划了一生,并且完美地践行。忠君也忠,孝父也孝,对妻也守诺,对子也谨慈。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他更像一面镜子,非明君圣贤不可用,因为难免自惭污愧,而至恼羞成怒见杀。有比对,更是如此近的比对,一点点不当都会千百倍的放大。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明则无徒。水至清,人无徒,一生坎坷。

公子荆悦是个能容人的明主,可并不意味着日后他不想从棋子的身份摆脱。

也许倪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意识到时已经晚了:他不是那个至明却无坎坷的史册特例,只是有人一己之力把这坎坷抹了。

……

大红的绣球。风盈了满楼。有人恭候。

谁在他的耳边道着:“莫误了良辰,注意些,那绸缎上佳,也莫污了锦绣。”莫误了你锦绣前程,莫,莫,莫……

他像过去每一天那样站起身来,赴自己的喜宴,有如赴一场早朝。

是十人还是百人,是百人还是千人从堂下穿行而过,林林总总地道着恭贺。《贺新郎》的词他也曾看过,有人曾笑道:知我者,二三子。

他维持着“君子”的面目,私下里想喘息片刻却除了笑什么也不会。他只能是个君子了,有人无人都是,已经融为一体。

对面玉簪首饰插满头的新娘子珠翠摇晃,靡靡的喜乐让他没有余闲去发愁。他突然有一种掀开新娘盖头的妄想——当然是妄想,因为那个和他挑灯夜读策划西山的人,正坐在长廊尽头,挑衅似的祝一次酒。

祝酒祝酒,最后喝得酩酊大醉的人是他,把红枣花生扫了一地的人也是他,那人却拼着一穷二白,把八年积蓄还了他府上借债并一份份子钱,第二天便夜宿花楼,跃马风流。

他又怎知……

日后文朝双壁,自是石中玉风流,镜里君无徒。

……

“自然向乱聚集,乱已无可避免,公子不如就这般接受并应对它。”郭四娘还不知那镜里君子走神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她那自信又几许轻狂的神色怎样的乱人心肠。

最初是为了在迷醉中遗忘,之后是别有用心而情深意长。她把两国交锋唇枪舌剑、绵里藏针的谈吐口才选在了那种地方磨练。论容貌,她不是国色天香,却生得一双勾人的眼,一种半靡不靡、半妖不妖、荒谬又不违和的气质。几套穿着,几声小调,比书生嘴利,比王孙志高。竟在楚管章台里如鱼得水,比那些自诩的情场浪子还顺遂。三言两语间,阅人无数、不信人间的歌妓花魁恨不得心都交给她;夸张的,下半辈子的梦都依托在她身上了。

“好,好,好。”荆悦移开视线——他还没有把幕僚与后院混为一体的昏庸,“先生不若就任——”

“稍后。”证实了自己真才实学的某人摸清一两分公子的脾气,大胆到有些放肆,“良木求禽,良禽亦择木而栖之。公子何妨回答几个问题,若得我心,四娘自此赴汤蹈火,愿受驱使;若答不上来——”她眼眉一挑,“我要公子麾下——他的位置。”

……

倒是听图甚广。倪昌没听到般翻阅公文,速度渐快,效率渐少。

不过是听了话逆了心,两年了,他该放过他自己。

公文又要重批一遍。

……

烛火幽幽,那边的一问一答随火舌起落。

“公子从何处来?”

“承天命来。”

“何以长盛不衰?”

“枕戈待旦,博阅古今,以史长在。”

“何以充满活力?”

“功不惮扬,过不惮改。”

“何以越战越强永不言败?”

“胸襟之大纳四海。”

“何以众志成城?”

“民心向背,部族如一以待。”

“何以无畏无惧?”

“神鬼象征皆器也。”

“何以绝处逢生?”

荆悦沉思片刻:“自我超越。”

青衫的幕僚长袖一甩:“见过公子。”

(镜里君倪昌)听话(附录)

(昌)听话?什么是听话?

(贞)说文解字、这般定义它

(昌)声音通过耳朵直达于心

……直达于心?

……心?

大红的绣球、将摽梅诱

风盈了满楼 有人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