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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有信(76)

“他真的,不值得你这样做,”唐信看着她,有此生最大的绝望在里面,他几乎不知道该以什么表qíng去面对,心爱的女人终究走向敌方这件事,“这些年来陆正风犯下的罪,欠下的血债,是赔上你陆凉风的xing命也远远还不起的,你明不明白?”

陆凉风不以为意,轻描淡写:“是吗,你担心这个?那么唐信,你呢。在这个圈子里,唐涉深、卫朝枫,还有你,有哪个人是gān净的,又有那个人是完全无罪的?”

“如果你喜欢以这样一种偏激的方式看待问题,那么,我无话可说。”他不死心也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去走这样一条路,去追随这样一个主人,“可是陆凉风,你应该明白,警方这些年之所以没有动得了陆正风,是因为缺少证据,而不是因为不想动。”

“你也应该猜得到,当年陆正风对唐涉深做的事,以唐涉深的xing格是断断容不下的,这些年他忍,他不复仇,完全是因为他在等,等最后那一个时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糙,一旦压下来,唐涉深势必会反将一军,把当年那笔账一起算回来。陆凉风,你选择这样一个人去追随、去效忠,不论对错,单问一句话,你值得吗?”

“值得。”

唐信愣怔。这一刻他看着她,就像看着一片从天空砸下的冰,一坠而下,带着自毁的速度,落地的瞬间爆裂炸碎,化水如流血,谁也接不住她,谁也留不住她。

“那我呢,”他忽然静静地问,像是不死心,非要再挨她一刀他才死得了,“这些年,我除了是你接近的目标、你利用的棋子,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你也把我唐信当成一个人看待过?”

“没有。”

结束了。他这一段漫长的qíng路,终于结束了。

这一场感qíng,他努力过,努力得还不少,但她终究是不愿意赶赴qíng场来爱他的,以致他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走到最后,如雪中夜奔,冷了初心冷了意,渐渐隔了山水千重,回首望去,原来他和她之间早已似从临安到长安那么远。

唐信闭眼。“qíng爱”二字,虚实两界,初心渺渺,若有似无。他用尽了心,也用尽了qíng,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

是谁说的,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他想好吧,我认输了,对陆凉风,我认输了。

“凉风,”唐信静静地唤了她一声,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唤过她了,如今这一唤,他自己晓得,他是把半生的qíng深和半生的意重都唤在里面了,“……海阔天空,山高水长;前路漫漫艰险,望你独自珍重。”

自从那天以后,唐信没有再出现。两个星期后,陆凉风出院,只有一位领导和程峰来接她出院。

当骆名轩来到病房做最后一次检查时,他们才得知唐信早已付清了医疗费,这令领导大喜不已。本来嘛,陆凉风这个肯定是工伤,还是花费不少的工伤,医药费该怎么算、算多少,这一个一个都是问题,如今好啦,平白无故出现了唐信这么个冤大头,简直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啊。

领导代表上级和同事表达了对陆凉风的慰问,打足了官腔之后指示程峰接陆凉风出院,之后大腹便便地就走了。陆凉风也不留他,她这个人一向不爱和领导打jiāo道,也不爱说些“我受些伤不要紧,一切为了老百姓!”这种喊口号似的句式。

倒是程峰临走时还踌躇了下多问了句:“那个,唐信……?”

“他不会来了。”陆凉风没有抬头,平静地答了一句。随后拿起了chuáng上整理好的行李包,对程峰道了句走吧,如每一个没有异样的日子那样,时间和人就这样溜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无波,无惊无喜。就在漫天飘着陆凉风害死了一方人物陈易风的传言时,某一个傍晚,陆凉风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曾经的陈宅。

《红楼梦》里有一个偈子:陋室空堂,当年笏满chuáng;衰糙枯杨,曾为歌舞场。

如今再顾旧地,只一眼,陆凉风就痛得弯下腰来。

真的,你没有经历过这种从艳到寂的过程,你就不会懂这样的结局有多痛。陆凉风有一刻甚至想,杀了我好吗,也不要留我一个人扛起这一肩的重量好吗!

傍晚入夜,席天幕地,陆凉风坐下来,就这样独自一个人坐在了这已经长满衰糙的宅院门槛前。

她想起很多事,很多游离于她的生活主题之外的事。她甚至想起十七岁时在挨了陈叔一顿苦训之后,晚上陈叔进她屋子递给她一瓶药油时,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念想,忽然问了一句:“你没有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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