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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有信(77)

这明显是越矩了,以她问得出这种问题的程度,陈易风足可以将她打一顿,或者打两顿。陈易风那是还不是被称为陈爷的年纪,那时他被称作风少,担得起这样的名号,背后自然就有他担得起的道理。

面对陆凉风如此越矩的问题,他也只是微微笑了下,问:“为什么这么问?”

“好奇。”她低头在脚上因剧烈训练而扭伤的地方擦着药油,答得风平làng静,“和您一样的人,甚至不如您的人,比如侯爷、赵生、沈主,他们都有女人,而且,数量还不少。”想了想,又加了句,“我知道,我父亲也有。……只有你没有,所以我好奇。”

“那么,”陈易风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饶有耐xing地问,“你对我没有女人这件事思考的结论是什么?”

陆凉风沉默了下。半晌,她抬起眼睛,十分慎重地问了一句劲爆的结论:“你喜欢男人?”

陈易风大笑。“陆凉风,”他下了个结论,“你有一流的观察力,却有三流的想象力。”

十年过去,这件事成为了这一生陈陆二人之间为数不多的诙谐回忆。

陆凉风靠在锈迹斑斑的门槛上,想起当年后来其他人告诉她的真相:“陈叔不是没有女人,他有过的,就一个。很多年前的事了啊,当年他才二十二岁,那个女孩子也才十九岁。可惜啊,她原就是千金小姐的身体,怎么受得了陈叔那种生活的折腾,后来没多久她就生病过世了,陈叔给她立的墓碑上写的是‘吾妻’……”

再后来有一天,陆凉风在一个夏日的夜晚,上山尽她所能摘了所有她能摘到的花束,每一种花摘一株,摘了一大束,第二天她把他递给了陈叔。面对陈叔的眼神,她是这么说的:“您是我师父,我总有一点立场,为师娘献一束花。”

陈易风接过花,眼中雾气氤氲。

就在那一天,他对她讲了一些这一辈子再无人会对她讲的话。他说,陆凉风,你记得,这世上如果出现这样一个人,不沾女人,不沾酒,唯一沾的就是你,那么这样的人,你是可以尝试去亲近的;毕竟你要知道,如今这尘世间,女人和酒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么大的诱惑力;有自控力去忽略不沾的,这样的人必是定力过人的,而他唯独却沾你,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他心里有你。

以至很久以后,陆凉风奉命接近唐信,在成为他妻子的那一个晚上,她承受着他的重量,鬼使神差地,问了一个和任务全然无关的问题:“你以前有过女人吗?”

“我不好这个。”唐信微微一笑,答得平静,“任何人都有一两个爱好,我也是,不过我的爱好不是女人和酒,太麻烦了,我不太喜欢沾这个。”

她忽然呼吸一重,问了句:“那我呢?”

“你啊,你和那些无关的。无关xing别也无关旁的别的,你对我而言,就是陆凉风这一个个体。”他偏头想了想,语气和姿态都是那么坦诚,“……我心里有你。心里这一关,我过不了。”

大概就是在那一个瞬间吧,她一个不小心分了神,在某一个角落留了一道空隙,恰恰好,放他一个人进了来。

时过境迁,陆凉风沉默地低头坐在宅门前,静默的姿势一如默哀。

偶尔有附近过路的村民看见她一个姑娘家坐在这yīn森恐怖的废弃之地,也会忍不住上前提醒她道:“趁天色未晚,快点离开这里吧,前阵子这里被查封了,后来就听说这屋子闹鬼……”

陆凉风纹丝不动,只答一句:“没关系。”

鬼怕什么。再厉的鬼,也没有“人”这种东西来得可怕。鬼的恐怖xing在于面目狰狞,人的恐怖xing却在于面目狰狞的本质之外还有一张微笑和善的脸。

夜深,劲风起,风chuī云动,脚下密密的杂糙齐刷刷往一头倒去。

陆凉风慢慢起身,转过身子,仰望这一栋旧宅如同仰望一段历史。它曾给了她美好的回忆,如今已不可避免地染了血。

“陈叔,你教会我做人,教会我生存,你甚至教会我如何去喜欢一个人,让我变成一个有血有ròu有感qíng的人,而不是被人利用的机器。”她仰头说着,语气沉静,心里晓得和以前的那个陆凉风相比,现在这个自己是更无后路、也更薄qíng了,“所以陈叔,你牺牲xing命的这笔账,我一定会替你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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