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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有信(75)

骆名轩这下子真是惆怅得不行,他能治这天下所有的病他也治不了笨蛋这种病。骆医生烦躁地抓了抓头,转身带上门就出去了。

室内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和她。四目相对,他的眼睛是会说话的,他有话对她说。

“现在这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他在chuáng沿边坐下,语气出奇地平静,仿佛方才的一切起伏的qíng绪陡然都没有了,“之前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不会再谈;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我也不想再谈。陆凉风,我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

他伸手抚上她苍白的脸,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句:“……你是不是,瞒着我在做什么傻事?”

很多日子以后,当陆凉风终于失去所有的朋友、亲人、爱人,于冰天雪地之日单刀赴会鬼门关之际,她也问过自己,这一生,是否还有留恋尚未完成。

那是她才晓得她是有的,不多,就一个人——唐信。那一刻的陆凉风想起这个名字时,刻骨的寂寞漫天漫地如落雪般落在她心里,叫她想起一些事,想起十七岁那一年面对梁姐的劝解她是如何坚决地说“我卖血,不卖身”,后来她又是如何沉迷于唐信的臂弯差一点点就连复仇这件事都不想做了。

佛教有句话——不俗即仙骨,多qíng乃佛心。说的是他,他是在被她背叛多多次之后仍选择相信她、担心她的人。他这样多qíng的人,相处久了,连她也堕入红尘,动了感qíng。

这一刻,她只听见唐信在她面前,用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宽容与信任,对她讲:“陆凉风,你挺好。这一刻的我,不是风亭的执行人,你也不是陆正风的女儿,我和你之间,就是唐信和陆凉风的关系。我对你这个人的判断,凭的是什么呢?对,我什么凭据都没有,唯一有的就是对你的感qíng。”

“听起来有一点可笑是吧?却是真的。陆凉风,你说你继续留在我身边,是为了对我下手以向陆正风示忠;好,那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在我身边这么久,我从来没有防过你,你明明有更好的机会,更好的手段可以将我置于更绝境的地步,可是你没有做。你所出手的不过只是那两千四百万的暗账,随后你就和我分手。我今天只问你一句话,你和我的分手,究竟是因为你对我没有感qíng,还是因为你害怕某些人,害怕某些事,不得不和我分手?”

陆凉风听了很久,似乎也想了很久。就在他以为他永远都不会等到她的答案时,她忽然笑了:“你和我分手这么久,这些天,你竟然是在苦思如何为我开脱罪名?”

唐信忽略她语气中的讥诮,给她亦是给他自己,最后一次信任的机会。“陆凉风,我只想听你亲口对我说。”

她笑了下,渐渐地,笑容就消失了。“对上峰示忠的方式,不是只有你这一条路的。”时至今日,陆凉风终于全数蜕变为这样一种生物:只要她想,她随时都可以变得冷血、杀尽人所有的信心,“……比方说,为上峰除去他的心头大患。除掉心头的钉子,远比漫漫无期卧底在你身边,来得更有效得多。”

“刷”地一下,唐信脸色煞白。他不能相信,时过境迁,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能看见这样一个和当年一模一样的陆凉风。为人效命,不分黑白,下手狠辣,断尽后路。

唐信的声音陡然变冷:“陈易风的死,是你做的?”

陆凉风一笑。姿态风流。犹如一个提着剑的人,剑尖尚还滴着血,而她却已然盈盈掬起了清水,洗净了手上的血迹。她的不解释,几乎等同于默认。

“官方经过调查,给出的解释是,陈易风死于意外。”唐信失笑,他忽然觉得好可怕,他竟然爱上这样一个女人,“陆凉风,你怎么会变得这么狠。人命对你来说是什么,你现在的样子,和那些所谓的杀手有什么区别?!”

“唐信,你不应该忘记的。”她难得莞尔,不惜làng费唇舌提点他,“我本来就是杀手,只不过现在杀人的经验更丰富了些而已。”

事已至此,他无话可说。

陆凉风倒像是一个难得要把好事做绝的大善人,不惜再费些唇舌,将底牌亮给他看:“qíng人,可以有很多个;感qíng,也可以有很多份;但是父亲,却只有一个。我对谁示忠,有这样一个理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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