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无花蔷薇(52)

我耐心地说:“欧阳小姐,你还是趁早离开吧。”何况林彬现在闯下了弥天大祸,自身难保,哪里有能力照顾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病恹恹的千金大小姐?两个人再怎么走也走不到一块。她沉默了会儿,说:“林艾,我只不过想见见林大哥。见不到他,听一听他的声音也是好的。我只是喜欢林大哥。”她不离开。我说:“那你有没有考虑林彬的想法?他对你又是怎么想的?”我想用林彬让她知难而退。我们不能把她也牵连进去。她却出乎我的意料,很有信心地回答:“林大哥对我很好,也很喜欢我。”

这样的坦率真诚,令我汗颜无语。我给她分析利害:“欧阳水,你现在喜欢林彬,有没有想过将来?你跟着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爱qíng并不只是风花雪月,更切实际的是柴米油盐。就算不谈将来,你父母会同意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她很坦白:“一开始,我爸妈确实不让我和你们来往,可是现在没说什么了。我身体不好,没有想过将来。我只知道,我现在很喜欢林大哥。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快乐,觉得这样就很好很好。”

我艰难地道:“可是,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林彬他,他现在正到处——”逃亡——我忍耐着没有说出来。她继续说:“林艾,林大哥不讨厌我,还愿意和我说话,关心我,我就很高兴了。他来看我一次,我可以高兴整整一个星期。我把他说的话悄悄地录在手机里,每当想他的时候,就放出来听。他过年的时候送给我一个好大的狗熊,我可高兴了,天天让它陪我睡觉。”

我苦笑,极力想打断她的幻想,说:“欧阳水,你真的不能和林彬在一起。你很单纯,对林彬只是一时迷恋。多jiāo一些朋友就不会这样了。”她淡淡地说:“林艾,我虽然单纯,可是不傻。喜欢不喜欢还分不清吗?妈妈给我介绍了许多朋友,可是我只对林大哥有那种感觉。妈妈去找林大哥说话,把林大哥气跑了。我跟家里大大吵了一架,然后又进医院了。现在妈妈答应我,说只要我高兴,她不再gān涉我jiāo什么朋友了。所以,你和林大哥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原来林彬来北京还有这么一层缘故。没出事之前或许还有那么一丝的可能,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们不能害了她,想必林彬也是这么想。我认真地说:“可是,你们注定没有将来的。为什么一定要纠缠下去,何不放手?”她和林彬,像天和地,极目远眺,天地一线,似乎jiāo汇在一起,实际上永远隔着十万八千里。就像我和宋令韦一样。

她叹口气,原来不解世事的她也学会叹气了,徐徐说:“我听别人说过一句话,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妈妈说,这是玩世不恭,不负责任的说法。不过我是没有天长地久的。所以我现在喜欢林大哥,我就一心一意地喜欢他。或许以后有一天我突然就不喜欢林大哥了,或者喜欢不了,至少现在不会后悔。”顿了顿,又问我,“你能联络到林大哥吗?”我听得脑袋“轰”的一声响,不知道自己怎么挂的电话。我一直对她不耐烦,认为她麻烦黏人,无一是处。

可是事实证明,最愚蠢的是我自己。

我现在还喜欢着宋令韦,或许有一天突然不喜欢了,谁知道呢。世界上的事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到哪里去找天长地久?为什么不能趁着还喜欢的时候痛痛快快地喜欢?宋令韦话如梦魇一般回dàng在我耳边“林艾——等你明白了那滋味——你会后悔的……”我的心砰然坍塌,像在油锅里挣扎煎熬着。

我颤抖着拿起手机,清晰地记得当日在专卖店匆匆扫下的一连串的数字。一个键一个键按下去,像在跨越一重重的艰难险阻。对着绿色的通话键举棋不定,一咬牙鬼使神差般按了下去。我的心像怒涛上的小舟,随时舟覆人亡。无声的寂静过后,却空落落地传来“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猛然清醒过来,一把切断。林艾,你到底在gān什么?疯了吗?不是说了不会后悔吗?我仰躺在chuáng上,挣扎得如此无力,疲惫不堪。

我不能再困在这座房子里了,迟早要抑郁而亡。于是天天坐着轮椅去热闹的海滩上晒太阳,和各种各样的人搭讪jiāo流。我腿已经能走几步了,可是长时间的步行还是不行。无聊至极的话题也能侃侃而谈,喝着椰汁,一说就是一下午。看来促销员不是白当的。有时候让李大叔带我去农贸市场转悠,自己挑选新鲜的海鲜,鱼、虾、蟹、贝,蔬菜,水果,各种南国的饮料,学着当地的做法,椰汁浇汁鱼,想吃什么炸什么,美味实惠多了。可是一到晚上,仍然难熬,度日如年。电视整夜整夜地开着,只是为了听到人的声音。海làng拍打沙滩的声音并没有治疗好我的失眠症。寂寞吞噬心灵。

我尝试着慢慢走下楼,对李大叔笑说:“大叔,今天能载我去商场吗?我想买些东西。”腿虽然没有全好,可是我想早日离开这里,顺手买些特产带回去。都说亚龙湾远离红尘,是人间仙境,可是我的心灵并没有得到洗涤。或许是我自己的心魔在作祟,这里根本不是一个养病的好地方。一到晚上,夜色分外的黑,周围分外的静,空寂寂的,只会让人病上加病,愁上添愁。

我笑说:“大叔,海南这边有什么好的特产?我想多带一点回去送人。”他很热心地指点,说什么什么好,又问:“木小姐是准备要走了吗?”我点头:“对呀,养了一个多月,腿也勉qiáng能走了,有点想家了。我买了明天傍晚的火车票,所以得趁今天赶紧将东西买齐。”他“哦”了一声,问:“那需要很久吗?是这样的,宋先生来这边开会,中午十二点的飞机,我得去接他,怕来不及送你回来。”我愣住了,他终于要来了吗?忙说:“没关系,没关系。你送我到商场就行了,我自己打车回来。”

他知道我要走了吗?我还是病人呢,会不会来看我?以后再碰面的机会恐怕不多了。只要再见一面就好了,就当是离别,我忍不住期待。一整天心不在焉,从中午就开始等,不停地看时间,坐卧不安。一直到夕阳西下,夜幕低垂,依旧只有我一个人对着椰林坠斜阳,白làng逐沙滩。终于听到汽车的声音,我从坐椅上跳起来,顾不得疼痛,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看见从出租车上走下来的李大叔,不由得问:“大叔,只有你一个人吗?”他奇怪地问:“是呀,怎么了?”我瞬间失落到海底的最深处,懦懦地问:“我原本以为,以为宋令韦他会——”qiáng忍着没有再说下去。李大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宋先生住在凯悦大酒店。一下飞机就和人谈生意,晚上还有应酬。不过,他让我把车留下,先回来。”

我笑说:“是呀,是呀——宋先生一向很忙……”接不下去,立即转了个话题,“大叔,这么晚了,你吃饭了没?”他连忙说吃过了。我再也说不出话,转身就走。我到底在痴心妄想些什么!林艾,你这个没有原则的天字第一号大傻瓜!李大叔是个很谨慎的人,从来没有问过我和宋令韦是什么关系。

又是一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过我早已习惯。再多的事,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不正常的可以习以为常,奇怪的可以见怪不怪。凌晨两点,我还躺在chuáng上读白居易的《长恨歌》以作催眠。这么拗口的句子,这么无聊的事qíng,我怎么还没有昏然yù睡?将手中的书往脸上一盖,再次叹息。黑眼圈已经一日比一日严重,长此以往,如何是好?不想再服毒了——安眠药不就是毒嘛!

万籁寂静,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汽车的声音。度假别墅其实和荒郊野外没什么区别,一到晚上,人迹罕至。我有些纳闷,爬起来侧耳倾听,除了海风拂过树木“沙沙沙”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刚才一定是幻听,白天想得太多了。唉声叹气打了个滚,整个人陷在被子里。为什么老是失眠?我是不是该去看看心理医生?难道是因为林彬的事吓着了?我又开始天马行空,胡思乱想。

忽然真真切切看到窗帘fèng里透进来的灯光,我连忙爬起来,扯开窗帘,正好看见一辆车子渐渐远去,车灯在浓黑的夜里分外刺眼。原来刚才真的有人来过!我不顾一切跳下楼,右脚还是有些疼。“啪啪啪”一路开灯,打开门跑出去,外面重归于寂静黑暗,仿佛刚才那幕是梦中的幻景。我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或者根本就是做梦?

怏怏地进来。被人知道了一定以为我神经有问题,该进jīng神病院治疗了。凭空想象,还信以为真,一定病得不轻才会这样。没jīng打采带上门,正要上楼的时候,转头看见桌子中央摆放着一个盒子,十分醒目。晚上吃饭我刚收拾gān净的,现在——我立马跑过去,心跳得十分厉害。颤抖着手打开来,里面静静躺着一粒钻戒,在灯光下发出璀璨的光芒,she得我眼睛一时不能适应。

上一篇:我和你吻别 下一篇:初情似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