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长梦留痕(23)

"演出得心甘qíng愿,你qiáng迫她能成吗?"

"由不得她!"

"你怎么一点都不惜香怜玉?"

"我没你这么软的心肠,如果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怜她,你就知道她根本不值得怜!"杜长风仰起脸孔,眉心郁结的冷酷,让人无法直视。

韦明伦一直知道他很冷酷,尤其对待女人,可是从未见过他如此不通qíng理,韦明伦有些生气:"我说Sam,原来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吧,你说元谋人已经开始对舒曼采取行动,你不能让他捷足先登,你要我出面劝说她留在学校执教,我都依了你。可是怎么眨眼工夫就变了呢?你不会是利用我去忽悠她,骗她来离城,以达到你个人的目的吧?"

杜长风反问他:"你说呢?"

"你--"韦明伦当下明白,这回又上了他的当了,如果不是舒曼还在屋内,他恨不得揍他一拳,"Sam,如果你还有点人xing,就请马上住手!我知道林然的去世对你的打击很大,可是舒曼也是受害者,就为着她那么爱林然,你也不应该对她下手吧?如果林然泉下有知,肯定不会原谅你的!再说你不能把我拉下水,你自己怎么无耻都可以,不能赔上我的名誉!"

杜长风弹弹烟灰,冷笑着说:"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就不要说什么名誉了,你现在可以退出,我不拦你。反正我也不想继续演出,是你非得要我露面的,你知道我扮久了鬼,不适合出现在阳光下……"

"你的意思是,我自找的啰?"韦明伦眼睛都气红了。杜长风居然还拍拍他的肩膀:"达尔文,你跟我在一起也十几年了,你很了解我,可是你未必懂我。这世上,没人真正懂我……"

韦明伦说:"这是因为你总是把别人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

"你以为我愿意?如果你有我这样的经历,你会坦然地面对这陌生的人群吗?被自己的父亲送进疯人院,这世上我还能相信谁?"杜长风眼中寒光凛冽,声音沙哑沉重,"如果可以做人,谁愿意做禽shòu?我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被人bī的,而且是我最亲的人!我要做什么,我不做什么,我不需要向任何人jiāo代,达尔文,如果你觉得我利用了你,或者拖累了你,你现在就可以走,经济上我会给你补偿……"

韦明伦显然深受刺激,难以置信地看着相jiāo多年的老友:"你果然是禽shòu,这些年我对你的付出,从来没想过要你补偿什么,我是把你当朋友当兄弟,真心地想帮你,你竟然就是这么看我的?"

"那你就不要管我怎么对她,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qíng。"

"你,你以为我愿意管?"

"那就OK。"杜长风别过脸,望向客厅里的舒曼。继而又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他叹息的是什么。原以为会是一场jīng彩绝伦的好戏,却不料她太弱,弱得他不费chuī灰之力就可以扭断她的脖子,于是戏还没开场,就得落幕。

"就她目前这个状况,活不过两年。"这是那天医生的告诫。听到这话,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收留她和她的琴,心软吗?决不是。

他只是想看看这只外表qiáng悍的小母jī最后会挣扎到什么境地才死去,他天xing残忍,小时候和林然掏鸟窝,林然总是对连毛都没长全的小鸟怜爱有加,捧在手心呵护。而他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对小鸟开膛破肚,用从家里偷来的铁丝串好,撒上盐花,就着火烤着吃。林然和弟弟林希发现后惊叫,可是他却自在地享受着绝无仅有的美味。所以林然后来一直说他有"shòuxing",他也默认。与生俱来的硬心肠,没办法的事qíng。

即便是眼前这个女人,曾让他牵肠挂肚十余年,仍不可能让他软下心。他恨她,不仅仅是因为林然,更是十余年的jīng神桎梏不得解脱。他一定要解脱!既然不能如预想中的那样尽qíng折磨她,那就看着她死去吧,就比如儿时看着无辜的小鸟在他的刀片下挣扎嘶叫一样,那种快感,跟其美味一样绝无仅有。

他不会为这个女人的死掉一滴眼泪。

哪怕眨一下眼睛也不可能。

他敢保证。

"好吧,我参加演出。"舒曼最终妥协,很骄傲,即使是妥协,也高昂着头,"但我会尽快找到地方住,然后我会搬走,演出结束后,我的演出费抵我的房租吧。"

好jīng明的女人!

她不想自己欠他什么。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她欠他的一生都不足以偿还。

"你决定了?"杜长风眉头不觉微微向上挑起,深邃的眼眸中看不清稍纵即逝的是何种神qíng,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留下来?"

"……是的。"她点头。正如他说的,她没有选择。

她的目光落在客厅的那架琴上,神qíng恍惚。她消瘦得厉害,似乎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脆弱得仿佛一捏就会碎掉。可是这么瘦弱的脸庞,却有一双令人炫目的眼睛,就像是两把闪着寒光的利刃,带着凌厉凄楚的哀绝,仿佛想把自己的灵魂凿到钢琴里去。她的头发凌乱地粘在脸颊上,小巧的下颌,有着柔美姣好到不可思议的弧线。那么动人。

"早晚,我会死在这架琴上。"她说。

他笑着回答:"好啊,我会看着你死的。"

很多年前,林维曾经跟林仕延建议过:"要不把奇奇放出来吧,年纪轻轻关在那里,不是长久之计啊……"

林仕延当即质疑:"你该知道后果吧,如果放出来,你我都要进牢房,你是律师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林维当时只长长地叹气:"良心,良心啊……"

十七年过去,林维终于知道,良心的谴责并不能抹杀种下的恶果,当叶冠语气定神闲地坐到他面前,对他露出从容的微笑时,他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终于是讨债来了!十七年来,林家每个人都在惶恐不安中度日,揣测这个年轻人什么时候会上门,什么时候出手,用什么样的手段,把林家整到什么地步,每个人都在想,又都害怕去想,一想就夜不成寐。

其实叶冠语两年前就回国,一直住在桐城。两年来他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只专注于扩张自己的事业,鲜有露面。但他愈静,就预示着愈不平常,林维几次在公共场所碰到叶冠语,他居然还笑着跟林维打招呼,好像压根就忘了当年是林维替杜长风做的无罪辩护。

这正是叶冠语的厉害之处!林仕延为此心神不宁,惶惶不可终日,他无奈地跟林维说:"我们都低估了这小子,他居然懂得心理战术,知道在开战前先在心理上拖垮我们,我根本预料不到他会什么时候扑过来咬一口。"

"如果能让你预料得到,他就不是叶冠语了。"林维如是说。他jiāo代林仕延,"最好让Sam收敛点,少在外面惹事,还搞什么音乐会,都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想死吧?"

但是林家万万没想到,叶冠语并没有选择杜长风作为攻击目标,他大肆收购林氏股票,不计价格,不择手段,到林仕延察觉时,绝大多数散股都已落入叶冠语手中。现在,他又盯上了林维手中12%的家族股权,林仕延慌了神,因为只要叶冠语获得那12%的股权,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董事会,届时林家祖辈几代人打下的江山极有可能易主。

林仕延权衡再三,决定要林希去做林维的工作,让出股权。因林维虽在律师行业叱咤风云,却从未参与企业经营,隔行如隔山,林仕延很担心叶冠语耍手段令林维翻盘,叶冠语虽行事低调,但他扳倒了众多让林仕延都望而却步的qiáng硬对手,其令人生畏的高智商在金融界早就传开了,林仕延不能不防。其实林维若jiāo出股权,经济上并不会受损失,林仕延开出的价钱令人咂舌,但仍遭到林维的断然拒绝,价钱再高他也不为所动。

林维很清楚,股权一jiāo出,他就彻底被踢出了林家。

从他记事时起,他在这个家里就得不到应有的尊重,父亲林伯翰自小就不待见他,视他为眼中钉ròu中刺。其实林维除了相貌上略逊于林仕延,他哪方面都比林仕延qiáng,才学满腹,文采一流。但林伯翰的目光从来只落在林仕延身上,林维是长子,却莫名被忽略继承人的身份,次子林仕延反倒继承了林家的一切,林伯翰只在临终时给林维留了少量的股份,以让其面子上过得去,因为林维毕竟是姓林的。而林维个xing很qiáng,也很独立,从未依赖过家族的势力,他成为闻名江南的大律师全都是他自身努力的结果。他本就不是个爱财之人,做律师有太多发财的机会了,他忍了这么多年,装作满不在乎,可是现在仅存的面子也要给撕去,他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况且,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他过了三十多年言不由衷的生活,该为自己活了,但妻女很无辜,他总该给她们留点什么,如果让出股权,他们一家是死是活真的都跟林家没有关系了。当然,他不把股权让给林仕延,肯定也不会卖给叶冠语,即便林家没有他的位置,但他终究姓林,他跟林仕延保证,誓死也不会让股权落入叶冠语之手。

上一篇:秋色连波 下一篇:善男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