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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梦留痕(22)

叶冠语当时是极力反对母亲去给林家当老妈子的。

他一直还记得林母扇的那记耳光。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当然,叶家跟林家结下的深仇大恨并不是因为那记耳光,叶冠语心里很明白,只觉这一切是命,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家庭,一个人上人,一个下等贫民,如果不是命,怎么会结下这么深的仇恨!

华灯初上的时候,他伫立在离城最高的茂业大厦顶层,四面都是落地玻璃,俯瞰众生,蜿蜒如灯河的车流如同城市的血脉,人世间什么样的悲欢离合都阻隔不了时代的前进,不是说长江后làng推前làng,一代新人换旧人吗,这就是生生不息吧。而现在他站着的位置,隔了条马路,斜对面就是林氏的振亚大厦,在茂业大厦建成之前,振亚大厦曾是离城的最高楼。快了!等待十多年,他终于可以像现在这样平视那栋楼,想想当年,连仰视的资格都没有啊!

吕总管此时在门外轻叩。

"进来。"他冷冷地应了句。

"叶总,"吕总管推开门,踏过华贵的地毯,恭敬地站到叶冠语身后,"刚刚接到林维的电话,他表示愿意面谈。"

"喔,好事啊。"

"是他主动打来的电话,您看约在什么地方合适?"

叶冠语慢慢转过身,指间夹着烟,优雅地坐到落地窗边的沙发上。他似胸有成竹,漫不经心地弹弹烟灰,嘴角隐隐露出笑意:"就约在皇冠俱乐部好了,俱乐部对面不就是法院吗?"他嘴角其实有着很好看的弧线,可是笑起来的样子却令人生畏,无端透着杀气,"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地方,他林维当年颠倒黑白胡言乱语,让我们叶家万劫不复,是时候还给他们了!"

"是,我马上安排。"吕总管点头。

叶冠语跷起腿,换了个很舒服的姿势仰靠在沙发靠背上,一脸的云淡风轻:"务必让林仕延知道我们约了林维见面,让他们着急,他们一急,就会乱咬,我们就等着看好戏。"

"嗯,叶总说的是。"吕总管将一份密封卷宗递到他面前的茶几上,"这是欧阳律师刚派人送来的,说是挖到了林维的绝密私事,欧阳律师说,您看后一定大开眼界。"

"喔,是吗?"叶冠语立即来了兴趣,连忙拿起卷宗,"那我还真要看看这个欧阳怎么让我大开眼界。"

卷宗是用牛皮纸封好的,拆开似乎很容易,不费chuī灰之力,但拆开的人未必知道,卷宗里面的秘密是何其艰难地被当事人隐瞒了三十多年。都说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包得住的东西,无论什么事,无论过了多少年,总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可是我们在瞒着什么事的时候,都不会想到这一点,更不会想到我们在自欺欺人的时候,会种下种种的恶果,还有冤孽……

三十多年的隐秘,叶冠语半个小时就浏览完毕。

他一边看一边笑。看完最后一个字更是抑制不住狂笑:"哈哈哈……太jīng彩了!原来我们林大律师竟然还有这等艳事……林维啊林维,纵然你在法庭上舌灿莲花,你怎么还如此懦弱地隐瞒这么件破事儿三十多年,我都服了你啊!哈哈哈……"

吕总管跟随老板多年,老板一直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从未见他如此失常地大笑过,不由得忐忑。这么多年了,从海外一路杀回老家,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对手倒在他脚下,因为够狠够毒,他每一次都赢得极漂亮,无所谓qíng也无所谓义,谁阻碍到他向目标迈进,谁就必死无疑。他何曾这般忘形过?

叶冠语笑够了,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手下,连忙收敛起笑容,恢复一本正经的神态,但眉宇间还是掩藏不了喜悦:"很好!这欧阳办事还真没让我失望过,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改天我请他喝酒!"

"是,叶总。"

说着叶冠语又把卷宗拿到手里,笑逐颜开:"林维,你就等着给自己找墓地吧,难怪你在林家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我们就等着看场好戏吧,啥事也不gān,就看戏,OK?"

吕总管也笑:"OK。"[=BT1(]

组曲二他是谁?[=]他……

他是谁?

宽阔的肩上披了一件黑色薄呢大衣,里面就穿了件蓝色条纹衬衣,好像一点都不怕冷,下面是咖啡色休闲裤,皱皱巴巴的,却一点也没有邋遢的感觉,反而让他平添了一种闲适潇洒的气质。

他的皮肤偏黑,是那种很多人向往的古铜色,眉毛很浓,眼眶亦很深,衬得一双眼眸深不可测,他的鼻梁和嘴唇轮廓分明,仿佛是经过jīng心镌刻出来的雕塑,每一根线条都是生硬的。因为他的脸绷得紧紧的,目光犀利,从舒曼进门到坐下,他的眼睛就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了不下十遍。

韦明伦给舒曼介绍:"这位就是我们的校长杜长风……先生……"他有些结巴,显然不适应这个极其别扭的称呼。但是碍于舒曼是头一次面见杜长风,场面上的一些礼节他还是要顾到的。

不想杜长风咧嘴笑了起来:"得了,你还是别这么刺激我吧,我jī皮疙瘩都起来了。"

韦明伦横他一眼,正yù顶他几句,舒曼开口了,望着他,迷茫地眯起双眼:"你……是谁?"

她不会不记得,那日昏倒前她是见过这张脸的。脑子里一千个一万个疑问纠结在一起,她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她的住宅附近,而且知道她要搬家,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怀好意……

杜长风眯起眼睛,四目相对,他一时有些怔住了,但见她虽然苍白消瘦,却有一双亮得惊人的眸子,眸光如凝结的冰凌,似乎可以直直地刺进人心底去。他看着她的那双眸子,好玩似地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一脸的邪气:"你猜--我是谁呢?"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要我的琴。"舒曼声音低低的,语气却很坚定。

他倒点了点头:"OK,你当然可以要回你的琴,但不是无条件的。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参加我的专场音乐会演出,那么你还可以使用这架钢琴,并且我可以允许你暂时住在这儿,演出结束后,钢琴还你。至于你愿不愿意留下来执教,你自己决定;二是你马上离开这儿,从此这架琴就不再属于你,怎么选择,你看着办。"

完全是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舒曼凛然望着他:"是我的琴,凭什么要让我选择?"

"因为你没得选择!"杜长风毫不含糊,咄咄bī人,"你有选择吗?小区拆了,你住哪儿?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你怎么安顿这架琴?我是看在韦明伦的面子上收留你,也收留这架琴,还让你参加我的演出,你居然不知道感激?"

刹那间泪汹涌地涌出,她并不是难过,而是愤怒,再也无法压抑的愤怒。"你……你这是落井下石!"她半天才呻吟着吐出一句。

杜长风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我并没有勉qiáng你啊,我给你选择,怎么选择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毫无疑问,他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正是那架琴!那天在雨中,看她不顾一切地擦拭着钢琴,那么细致,那么动qíng,仿佛她擦拭的不是一架琴,而是一个人。是林然吗?真是好笑,人都守不住,却守着一架琴,她以为她惜命一样的惜琴就可以让死去的人活过来?这正是她的愚蠢之处!

可是,为什么,他看到她那几近疯狂的样子,他居然心里发痛?不是为她痛,是为那个死去的人。

顿时,心底升腾起炽烈的火苗,燎得五脏六腑都要燃为灰烬,他不能想到林然,不能想到过往,一想心底就会气血翻滚。

当年,他六岁,家破人亡,是林然亲手把他牵进林家的门,从此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二十余年的手足qíng深,原以为可以做一辈子好兄弟。可是五年前,林然死了,被他老婆的一个毒吻毒死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她叫舒曼,林然的老婆是她的姐姐,叫舒秦。

很多的话无需多说,他就是因此而接近她。其实这么多年他一直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徘徊,明知她和别人在上演着悲欢离合,他仍是希冀着的,期待哪天能和她不期而遇。只是他一直缺乏勇气,即便林然死在她姐姐的手里,他在悲愤和犹豫中煎熬了很久,也没敢贸然出现在她面前。如果不是叶冠语有预谋地现身,他不知道他还要在暗处隐藏多久……

韦明伦不知其中缘由,悄悄将他拉到阳台上,好言相劝:"她病得很重呢,出院的时候医生说不能受刺激,你可别刺激她,她得的是心脏病。"

"我就是看在她有病的分上才收留她。"杜长风掏出烟点上,一脸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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