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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连波(32)

次日一大早,樊疏桐在机场接到朝夕,直接将她带到云梦山庄入住。跟细毛要了一套最好的房间,推开窗户就可以眺望连绵的云雾山,景色相当怡人。朝夕对住处很满意,就是觉得太豪华,价格肯定不便宜。

樊疏桐来一句:“那你跟我住公寓去,你愿不愿意?”朝夕忙着把箱子里的衣服往衣橱里挂,哼了声:“你居心叵测!”

“所以嘛,你就安心住这罗。”樊疏桐背着手踱到她跟前,“主要是你没有提前跟我打招呼,我来不及给你准备,先将就几天吧,等找到合适的地方了我再给你安排。”他指了指地毯上依次摆着的两个大箱子,“你……这是长住呢,还是出差?”

“你是希望我长住呢,还是出差?”朝夕露齿一笑,她笑的样子很妩媚,眉眼间再也不见了少女的青涩。

樊疏桐看着她的笑,脑子又开始犯晕了,他只觉恍惚,很怕是幻觉,怕眨眼功夫她就不见了。

“你怎么了?”朝夕看出他的异样。

樊疏桐确实晕得厉害,摇摇晃晃地走在沙发边坐下,摆摆手:“没什么,估计是太兴奋了,老觉得不真实。”

“还没什么,你脸色好差!”朝夕放下手里的衣物,忙过来俯身打量他,“真的呃,你的嘴唇都白了,是不是不舒服?头疼又犯了?”

“麻烦,给,给我倒杯水。”樊疏桐呼吸短促,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了,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可是朝夕何其敏感,当她倒好水递给他时,他居然接错了方向,手也抖得厉害,摸索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小药瓶。朝夕帮忙倒出药丸,放他嘴里,他喝口水咽下去,可是放水杯时落了个空,水杯掉地上了。

朝夕骇然地看着他……

“你的眼睛怎么了?”她拿手在他眼前晃,他没任何反应。

他只得老实jiāo代:“没事,就是犯病的时候会短暂失明,吃了药就好了。”他无力地仰倒在靠背上喘气,还在硬撑,“现在好多了,真的。”

朝夕蹲在他跟前,仰着头看着他苍白的脸,鼻端发酸:“你要多保重你知道吗?我们都受了这么多苦,都要好好活着。”

他闭着眼睛,点点头:“嗯,我听你的。”说完指了指房间窗户,“麻烦把窗帘拉上好吗?我一犯病就特别怕见光。”

朝夕起身去拉好窗帘,拧亮chuáng头灯。

房间内一下仿如到了夜间。

“怕不怕?”他靠着椅背,呵呵的笑。都病成这样了,他还有力气笑。他伸出手,摸索着,“别怕,朝夕,我现在已经做不了禽shòu了,你捏死我就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我现在对你是安全的。”

朝夕从chuáng上抽了张毛毯盖他身上,横他一眼:“都这样了,还死xing不改!”

“都怪我没听医生的话,医生说我qíng绪不能激动,我见了你就兴奋,能不激动吗?”他叹口气,疲惫得几乎要睡过去,“那天跟老头子吵架,老头子被我气得心脏病发作进了医院,寇海四处找我的人,要找我算账,骂我禽shòu……他哪里知道,我那天晚上一回到公寓也发病了,自己打电话叫的救护车,在医院躺了两天,差点出不来。我是禽shòu没错,可我怎么成的禽shòu啊?朝夕,你说我怎么这么不幸,母亲死得早,父亲对我又是这个样子,现在又落下这个病根……这都算了,可他不该做出那样的事,他可以不爱我,不疼我,不把我当儿子,但他不能骗我,骗母亲,他以为瞒得了天瞒得了地,公然在外面生孽种……”

朝夕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心里难过得不行,又不知道怎么劝他,“你别想这么多了吧,上一辈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做晚辈的就不要过问了,何苦让自己这么不开心。”她埋下头,盯着地毯上的螺旋式样花纹愣自出神,“我这次回聿市是准备定居的,先过来处理下私事,回头再去北京退房,拿其他的行李。”

“跟连波约好了?好好跟他谈谈,事qíng讲清楚就行了,别动气。”

“你还是很护着他。”

“他现在还需要我护着吗?朝夕,我们都不了解他,他的道行深着呢,你我再修炼个十年都未必修炼到他的境地。”樊疏桐自嘲地笑。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朝夕绞着一双素白纤细的手指,犹自叹气,“我很怕自己失控,怕自己忍不住……唉,我比你还冲动的。”

樊疏桐劝她:“不必这样,真的。他有他的生活,你就是撕下他的皮,也改变不了什么,他该有他自己的生活了,随他去吧。”

“自己的生活?”

“嗯,他这次回来据说是因为他有个叔叔在国外联系到了他,他叔叔很有钱,膝下却无儿无女,得了重病快不行了,这次派人过来是希望连波能过去继承遗产,他叔叔在哪来着,哦,在匈牙利,他叔叔希望接连波到匈牙利去定居……”

……

窗外隐约有飒飒的风声。

房间里灯光很暗,朝夕的整张脸都陷在黑暗里,唯独一双眼睛在黑暗中迸she出猫一样的森冷目光。她很少流露这样的目光。她耗费三年的时间让自己冷静,让自己从鬼变成人,她自认已经做到了,可是此刻她突然又有种要失控的感觉,一阵颤栗,心口气血翻腾。但她不能在这时候发作,只能遵照心理医生的嘱咐,两肩松弛,双手下垂,放松,深呼吸,再呼吸……

樊疏桐已然陷入沉睡。

他歪在沙发上,虚弱无力,跟平日倨傲混世的样子判若两人。朝夕看着他,忽然觉得她和他其实是同类人,骨子里执拗,内心脆弱,而外表,总是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可是她比他还疲惫,她只想尽早结束这一切。

chuáng头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朝夕吓一跳,赶紧跑过去接,怕吵醒樊疏桐。

“是我,朝夕,你在吗?”电话那端传来他一贯温和的声音。

朝夕冷冷地答:“我马上下来。”然后“嗒”的一下挂掉电话,没有一丝一毫的热度,非常冷静地取了件长外套出门。

她连自己都惊讶,她缘何如此冷静。

山庄是典型的中式庭院,最高的一栋只有三层楼,庭院设计借鉴了苏州园林的素雅古朴之风,青砖飞檐,镂花雕刻,长长的院廊穿来穿去,每个拐角处都不尽相同,如果不熟悉环境,没有服务员带路,是很容易迷路的。大堂的总服务台设在最外面一栋楼的一层,朝夕住在后院,在假山鱼池间绕了好几圈才来到大堂,远远的就看见连波和细毛(朴赫)站在门口说话。

细毛一身笔挺的西装,背着手,戴着昂贵的眼镜,十足的绅士派头;连波却是一身便装,浅米色夹克,深咖色的裤子,非常朴素。

两人相对站着,阳光从落地大窗外照进来,连波刚好站着光源的边缘处,长身玉立,斯文儒雅,侧脸还是那么柔和。

当他听到脚步声,转过脸来时,目光刚好和朝夕对接,一抹淡淡的微笑旋即浮现在唇际:“朝夕,你来了。”

说着缓步朝她走来。

他的脚步沉稳,没有丝毫的零乱。

他的表qíng从容淡定,没有丝毫的惊喜或意外。更别说愧疚。

朝夕顿时被他刺激到,浑身的血液直往脑门上涌,太阳xué的位置突突地跳,出门前她还很冷静的,不知怎么突然就激动起来了。她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深呼吸,放松,放松,她在心里念经似的一遍遍提醒自己,她就差没按捺住胸口,她很怕心里那个深藏着的魔鬼破胸而出,将他抑或是自己撕成碎片捣成灰粉。

可以预见的过程,不可预见的结局。

活生生地摆在他们面前。

她该如何选择?

(4)

山庄是典型的中式庭院,最高的一栋只有三层楼,庭院设计借鉴了苏州园林的素雅古朴之风,青砖飞檐,镂花雕刻,长长的院廊穿来穿去,每个拐角处都不尽相同,如果不熟悉环境,没有服务员带路,是很容易迷路的。大堂的总服务台设在最外面一栋楼的一层,朝夕住在后院,在假山鱼池间绕了好几圈才来到大堂,远远的就看见连波和细毛(朴赫)站在门口说话。

细毛一身笔挺的西装,背着手,戴着昂贵的眼镜,十足的绅士派头;连波却是一身便装,浅米色夹克,深咖色的裤子,非常朴素。

两人相对站着,阳光从落地大窗外照进来,连波刚好站着光源的边缘处,长身玉立,斯文儒雅,侧脸还是那么柔和。

当他听到脚步声,转过脸来时,目光刚好和朝夕对接,一抹淡淡的微笑旋即浮现在唇际:“朝夕,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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