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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连波(33)

说着缓步朝她走来。

他的脚步沉稳,没有丝毫的零乱。

他的表qíng从容淡定,没有丝毫的惊喜或意外。更别说愧疚。

朝夕顿时被他刺激到,浑身的血液直往脑门上涌,太阳xué的位置突突地跳,出门前她还很冷静的,不知怎么突然就激动起来了。她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深呼吸,放松,放松,她在心里念经似的一遍遍提醒自己,她就差没按捺住胸口,她很怕心里那个深藏着的魔鬼破胸而出,将他抑或是自己撕成碎片捣成灰粉。

可以预见的过程,不可预见的结局。

活生生地摆在他们面前。

她该如何选择?

“哟,朝夕回来了。”细毛见到朝夕很是惊喜,忙过来打招呼,“好几年不见了呢,我都快认不出你了,朝夕,你还认得我吧?”

幸好有他缓解气氛。

朝夕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感觉从yīn曹地府爬回了人间,恢复了正常的意识和姿态,她苍白地笑了笑:“朴大哥,怎么会不认识呢,你还好吧?”

“好啊,挺好的。我昨儿听士林讲你要回来,想住在山庄,我马上把最好的房间留给你,怎么样,还满意吧?”细毛彬彬有礼,笑容可掬。

朝夕只觉恍惚,她对细毛的印象一直还停留在儿时,那个说话结巴,喜欢跟着樊疏桐混的愣头小子怎么眨眼功夫就成绅士了,瞧他现在说话利利索索,待人诚恳有礼,让朝夕只叹时光飞逝,弹指间青chūn已经成过往。

她礼貌地致谢:“很满意,这里环境太好了,谢谢你朴大哥。”

细毛回礼:“不客气。”

一旁的连波始终微笑着,打量她:“朝夕,你的变化好大,我也差点认不出来了。”

朝夕避开他的目光,没有接腔。

细毛很会看场合,马上识趣地退场:“哟,瞧我这记xing,我待会还有个会呢,都差点忘了。”他抬腕看看表,“你们慢慢聊,朝夕啊,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你来了就是山庄的贵客,我肯定要好好招待你的。”

“我没有把自己当客。”朝夕浅笑。

“那再好不过,就当自己家一样!那我先走了,回头请你吃饭,给你接风洗尘。”朴赫说着跟连波递了个眼色,大步走进贵宾室,里面显然有客人在等着。

连波和朝夕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依然是云淡风轻的表qíng:“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朝夕没有吭声,表示默认。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大堂,立即融入在山庄外浓郁的秋色中。山庄占地面积很大,旁边就是高尔夫球场,已经入秋,一眼望不到边的糙坪不见了夏日的绿意,周边的树木倒是层林叠染,秋意盎然,每一个角度皆可入画。

山庄因为就建在球场边上,只要是住山庄的客人可以直接进入球场,但要打球,还得凭昂贵的VIP卡。连波带朝夕进去只是走走,并没有打球意思。

“你要是昨天来就好了,昨晚这里放焰火,非常漂亮。”说这话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一个斜坡上,连波停住脚步,朝夕便也停住。

朝夕的目光始终没有望向他,冷冷地道:“你带我来这,不是来看风景的吧。”

连波回答:“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不是吗?”

“这么美好的风景,你觉得可以谈什么?”朝夕拢了拢长外套,球场的风很大,她有些冷,“别跟我说,放下过去,重塑自己,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不要试图用这套假话来哄我。连波,如果换作我的立场,你说我该怎么面对你?”

连波背着手转过身,直视着她:“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如果你带了刀的话,可以直接捅过来,我不会躲闪。”他bī近她几步,脸上原本柔和的线条瞬时变得僵硬,“朝夕,我从来就不是懦夫,也不是骗子,如果你知道我三年前是在什么qíng形下离开的你,你今天就不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之所以一直避而不见你,是因为不想毁掉大家的生活,我哥的qíng况你是知道的,如果我跟你在一起,他会死的,做人不能只想自己,朝夕。”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你可以去当教徒了,拿你的仁慈和善良去普度众生,去救赎更多罪恶的灵魂。连波,偏偏我不是你救赎得了的,你哥也是你救赎不了的,你以为退让就可以成全我们?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是在为他人着想?你太高估自己了,你很自恋知不知道?别在我面前摆出这副仁慈的嘴脸,我已经看穿了你!”朝夕一口气说着这些话,胸口剧烈起伏着,头晕目眩,感觉太阳xué的位置血管都要冲破。

“冷静点,朝夕,你的脸色很难看。”连波试图靠近她,她警觉地往后倒退几步,仿佛他是噩梦,一靠近就心悸。

他看着她的样子,又心疼又无奈,只能叹气:“那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呢?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在这讨论谁是谁非已经没有意义,我是带着赴死的心来见你的,我什么都不怕,我再次重申我不是懦夫,只要你说出一个明确的解决方式,我都会照做。”

“那你准备去匈牙利吗?”朝夕突然转变话题,目光冰茬似的刺向他。

连波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我哥跟你说的?没有的事!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到国外去,否则三年前我就不会在机场拿枪比着自己的脑袋,拒绝上飞机……”

“够了!”朝夕打断他,“别跟我扯过去,我觉得恶心!”她愈发的颤栗起来,阖上眼睛,又睁开,“我只想知道,就你而言,什么是最痛苦最难抉择的事?”

连波想了想,道:“让我哥痛苦就是我最痛苦的事。”

“你哥?”

“是的,他是我这世上最不想伤害的人,三年前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在那种qíng况下离开你。”

“我明白了。”朝夕长吁一口气,重新注目于他,似乎心里拿定了注意,原本苍白的脸上竟然透出几分血色,“好,那你娶我吧,兑现你的承诺!别跟我说你怕伤害你哥,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qíng,跟其他人没有关系!而且我跟你哥现在是以兄妹相称,我们已经冰释前嫌了,现在你只告诉我,你能兑现承诺吗?”

连波骇然瞪大眼睛:“朝夕,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朝夕bī视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这就是你最痛苦的事是吧?这就是你最艰难的抉择是吧?那这正是我要的!我就是要你痛苦,要你艰难抉择,我要将我所受过的痛苦千倍百倍地还给你!你说了我就是捅刀子你都不会躲闪,你只能承受!”

“朝夕!你冷静点好不好?如果这只是让我一个人痛苦,我绝对接受,可还有人比我更痛苦,你可以不为我想,但你不能不为哥想,他都这个样子了……”

“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别扯上他!”

“好,不说他。但是你想过没有,用复仇换来的婚姻你会幸福吗?你也会痛苦!你都是大人了,做事先考虑代价好不好?你赔上自己来让我痛苦,值得吗?”

“哈哈哈……”朝夕突然仰脸狂笑,风将她的头发chuī得凌乱不堪,她披着一头乱发,又从人变回鬼了,从阳间爬到了yīn曹地府。

“连波,你不用为我顾虑,我又不是没有赔上过自己,既然赔过一次,再赔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奢望过幸福,从我母亲疯掉父亲去世,我就没有了幸福,否则我何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也试着放下从前,在北京的三年,我努力让自己活得像个正常人,可是到最后我发现不行,我已经被毁了,毁得太彻底,没有重获新生的可能了。我不想害无辜的人,所以我拒绝别人的求婚,我陷在这黑暗里都腐烂了,我不能将这黑暗带给对方,也不能把这黑暗带给樊疏桐,我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对我彻底死心,你应该知道那个青蛙和蝎子的故事吧,我跟他就是那对青蛙和蝎子,如果在一起就只能是死!但是你不一样,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伤害我最深,是你把我从人变成鬼,你理当负责,这一切都是你该得的!我不会让你有任何逃脱的机会,今生今世我们已经埋在一起了,你就死心吧!”

“朝夕!”连波蹲下身子,双手捂脸,先前的从容淡定dàng然无存。他想过种种她找他算账的方式,甚至是带着赴死的心,但唯独没有想到她会来这一手,太突然了,太可怕了,她竟然不惜以自毁的代价来报复……

“你起来吧,别装出这个可怜相,别让我更加看不起你,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至于你跟你哥怎么jiāo代,那是你的事qíng,三天后,我们就结婚!否则,你就给我收尸吧!”朝夕完全是发狠了,撂下这话后就决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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