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恕罪！”内侍急忙跪地求饶。
“起来，快点梳好。”承乾不耐烦的踢他一脚，催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内侍慌乱起身，瞥到他伸在那锦毯里的手，来来回回的似乎在抚弄着。
这里面的，难道是个。。。。。。后宫里的？
内侍心头如被火焚。
这。。。。。。这算什么事？难逍他撞见了了不得的事了？
这下可如何是好？
这宫闱里的血腥冷酷，那可全是要命的。
哆哆嗦嗦为承乾梳好头，内侍取了外套来替他穿好。
那衣服昨晚被雨打湿了，虽然晾在架上，但到底不够直挺，皱了许多。
内侍急忙用手抚了抚平。
承乾摊手看了看自己，觉得还不错，于是朝那内侍笑了笑。
内侍心头的焦虑宽了宽。
“称心，起来，这人梳头不错，就让他一并伺候了吧。”承乾转头，脸上的笑意更浓，言语轻柔和缓，伸手，揉了揉那榻上的人。
内侍垂手躬身，不敢吭声。
什么来头？
张晋这才懒洋洋掀了蒙头锦毯，坐起身，大大的透了口气。
明知道不能看，可内侍就是忍不住头偷偷一抬，瞥了一眼。
这一眼便是骇然。
噔噔后退，然后噗通跪倒在地。
“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吓的他两股战栗，浑身哆嗦，脸上豆大的冷汗扑扑掉落。
承乾皱眉，张晋扑哧一笑。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分开眼神，各自将彼此眼里的肃杀之色敛下。
“起来吧，饶你性命。还不快帮我梳头。”张晋笑语妍妍，柔声说道。内侍情不自禁的抬头。
榻上那美艳妖女妩媚颠倒，任谁能拒绝她的要求？
承乾一脚踢他屁股。
“还不快去伺候。”催促。
内侍急忙爬了过去。。
张晋冷冷站在海池边，就着微微升起的朝阳看着池中央的画舫。
承乾从画舫里出来，一个人跳掉旁边的小丹上，解开缚在画舫上的绳子，然后摇浆朝她划来。
她嘴角冷冷一笑，眼神幽暗。
这也怨不得他和她，正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的事情，还是永远不要碰到的好。
碰到了，不是非礼死，便是你亡。
没有办法，人总是自私的。
小舟缓缓靠岸，她上前，接过承乾扔过来的锚绳，随手绕在石墩上。
伸手拉承乾上岸，两人对视一笑。
正要走，突然听到几下沉沉的鸣玉撞钟之声。
听了两声，承乾顿时脸色大骇，手都颤抖起来。
张晋皱眉不解，一把握住他的手。
“怎么了？”
“太。。。。。。太上皇。。。。。。”承乾哆哆嗦嗦说，满脸惊慌失措。张晋脸色一变，伸手一把推他。
“还不快去！”
承乾头也不回，奔跑而去。
太上皇。。。。。。太上皇。。。。。。
张晋连连后退几步，头一阵晕眩，急忙伸手抓住石栏，险险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稳住。
喉咙里一团哽咽，心被揪住，浑身冰冷。
又是一个，又是一个！
她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可是她就是不能接受。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算起来，太上皇也算是善终的了。
只是。。。。。。只是。。。。。。。
张晋手指紧紧抓这石栏，身体软绵绵的趺坐在地。
这最后一个能保护她，爱护她的人终于也失去了。
他们都解脱了，为什么就只留下她一个人还要这样活受？
清晨的朝阳终于升起，夏天的朝阳也已经炎热，晒在身上有些焦。
她不能就这么傻在这儿。
张晋手指一紧，从地上站起身。
还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需要她。
顾不得拍打身上沾了的泥灰，她急步朝拱垂殿的方向走去。ｈ
“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张婕妤哭的满脸是泪，脸上的妆早已经化成一团。
一见到张晋，就立刻扑身上去，一把将她抱住，嚎啕大哭。
张晋紧紧抱着她，任她痛苦。
“太上皇，太上皇，他怎么能留下我一个人，我怎么办啊！四儿！”
听着怀里哭天抢地的呼喊，张晋一言不发。
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现在，轮到她来保护姐姐了。
待怀里的哭声稍微哑了哑，她才从怀里掏出手绢，扶起姐姐的脸，轻轻为她擦拭。
“还有我，姐姐你还有我。”她缓缓说道。
“四儿！”张婕妤一脸憔悴的看着她。
是啊，她还有这么个妹妹。
“四儿，你怎么还不给他生个孩子呢？”她突然一把抓住张晋的手臂，使劲摇晃了几下。
张晋愕然，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这茬。
“四儿，没有孩子，你拿什么依靠将来？难道要落得像姐姐我一样的下场吗？”
“姐姐？”
“四儿，我们两姐妹，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田地？一个侍奉太上皇，一个侍奉当今陛下，外人到我们受尽千万恩宠，荣华富贵以极。可这都是海市蜃楼，镜花水月。一旦天崩地塌，我们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
“四儿，你为什么还是看不透？难道我们真是姐妹，要落的一样的凄苦下场吗？四儿，你要为自己打算。姐姐这一辈子，算是就这么完了。可你还没到头！”
“姐姐！”
“他现在宠爱你，将来呢？十年，二十年以后呢？四儿，没有孩子，你拿什么依靠？红颜能够好几时？四儿！”张婕妤一边说一边摇晃着她，企图将她摇醒。
“不要再说了，姐姐你不要再说了。”张晋大喝，一把推开她。
气喘吁吁，神色悲愤。
“难道我就真的只能是那样一个结局吗？姐姐，我不爱他！你和太上皇还有份相濡以沫的情感，我和他有什么？什么也没有！那就什么也没有吧。要个孩子做什么？”她猛的起身，甩袖大喝。
“孩子？生个孩子让我天天对着，满心仇恨吗？生个孩子，好让他名正言顺把我收到后宫里关起来吗？不！我不要！我是自由的，我是属于我自己的！”她怒喝，声嘶力竭。
“我不是他的。不是！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他总有一天要死，我总有一天能摆脱他。”她恶狠狠道，咬牙切齿。
“四儿！”张婕妤扑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嘴。
“不可乱说！”她满脸惊慌。
张晋冷冷一笑，伸手轻轻抹下她的手。
“姐姐，我们是不一样的。”
张婕妤抿嘴，神色顿时凄苦，低头，无声落泪。
是啊，或许她们两姐妹的际遇不同，所执着的也不同，可是这其中的悲苦和纠结，却有什么不同。
“我依稀还记得当年在雁门关的时候，四儿你和我说，太上皇是个好人，将来有我们姐妹的好日子过。”张婕妤抽了抽鼻子，闷声低语。
“以后的日子里，我常想起你当时的话，觉得这可能真是命中注定的。合该我们姐妹两受这份天恩浩荡。”她抬头，伸手轻抚张晋的脸。
“后来太子和齐王都喜欢你，姐姐却偏心，自己当不上皇后就指望着你能当太子妃，将来当皇后。我们张家也能出皇后。四儿，姐姐是不是害了你。”
“别说了，姐姐，都过去了。”张晋摇头。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这一切不怪谁，只怪她自己，只怪命运捉弄。
“四儿，你一贯的有心机，想法多，主意大。你要怎么着，姐姐没有办法阻止你。只是，四儿，为了姐姐，你千万要保重自己。姐姐以后就只能靠你了。”张婕妤一把抱住她，惶恐不安之极。
“我会的，姐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苦的。”张晋抱着她，沉沉说道。
131 告发
贞观九年五月初六，唐高祖李渊逝于拱垂殿。
群臣建议李世民按照高祖遗嘱，继续治理国家大事，无须守孝。李世民不允，下诏由太子承乾在东宫代为处理日常事务。
吐谷浑一仗，也终于在六月打完了。伏允被侯君集薛万均等人一路逼至沙漠，只身逃脱，余部尽亡。后来在沙漠里被自己身边人所杀，妻子儿女尽数被虏获。
李靖以甲子之年再为大唐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真不愧为常胜将军。
六月，群臣再次奏清李世民听证，这次他没再推辞。只是到底心头还有哀伤，很多日常的事务还是交给太子承乾处理。
承乾颇能听断。
以前心里总有一股气，一股恨，待到太上皇真的去了，李世民心里顿时空荡荡的。一直被压抑着的愧疚和渴望渐渐冒出头来。
再怎么说，这到底是自己的父亲。
小时候抱着自己去庙里进香求佛，保佑体弱多病的自己能平安成长。
长大了也时时带在身边，亲自养育教导，比之大哥和元吉，那是他受宠得多了。
后来，家成了国。父亲成了父皇，儿子成了秦王，但到底也是父皇最贴心的皇子。怎么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
这皇权之下，难道就真的容不下父子兄弟的情谊？
皇帝的位置只有一个，想坐的人却那么多。
以前不明白父皇心里的苦，现在他自己也是父皇了，看着膝下的皇子们一个个长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