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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26)

苏旷右胸肋骨处有很大一块红肿,安宁手不小心轻触上去的时候,他“呲”一声,皱了皱眉。安宁不为所动,手下动作更大,苏旷终忍不住开口:“哪有你这样对待伤患的啊?”

安宁冷哼道:“打架的时候死都不怕,这会儿倒怕疼了。”她的语气不由带上一丝埋怨和娇嗔,虽是凶巴巴的,但听在苏旷耳中尤为的受用。

他嘿嘿笑:“小伤而已。”

安宁冷着脸帮苏旷上完药后,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她早就想问的问题:“苏旷,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些伤是从哪来的?”

这并不是苏旷第一次带伤回家,却是安宁头一次开口询问。她分的清哪些是被利器所伤,哪些又是被重物撞击所留下的痕迹,苏旷身上的伤百分之八十都由此二者而来。

苏旷垂下头低咳一声,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安宁和他之间无声无息的迅速传递。

安宁察言观色,知道苏旷此时正处于剧烈的思想斗争中,她也不去打扰他,该说的,想说的,能说的,愿意说的,他自会和她坦白。

苏旷烦躁的扒了扒头发,他刚才偷偷摸摸的进门,就是不想让安宁知道他负伤。此时他处于两难的境地,不说,安宁对他的信任必定大打折扣,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从房客的关系开始有了质的飞跃,现在无疑是一道关口,但是如果告诉她真相,非但于事无补,恐怕还会连累到她,得不偿失,更是愧对当初立下的誓言。

他匆匆揉了揉安宁的头发,“安宁,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很多事你知道了反而无益,你懂吗?”

安宁轻撇嘴角,是,她根本没有立场问他这些问题,于他而言,他们仅是普通的合租关系,再无其他。她故作轻松的一笑:“我明白。”说完深吸口气,努努嘴,“伤口暂时不要碰水。我先回房睡了。”

她头也不回的转身,把那道灼灼的视线硬生生的逼退在身后。

苏旷苦笑,她究竟明白了什么,其实她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安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苏旷的话和曾家骏的话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

头脑昏昏沉沉,理不出一丝头绪。她翻过身趴在床上,变换了睡姿后感觉呼吸不畅更为气闷。

手指不经意的伸到枕下触到一包东西,她倏然坐直。

她无意窥探苏旷的隐私,但是曾家骏说的斩钉截铁言之凿凿,而苏旷闪烁其词讳莫如深,使得安宁心中的天平不由自主的倾斜。

苏旷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

安宁的手颤巍巍的解开缠绕在文件袋上的绑绳,深吸一口气。

一张照片缓缓落下,只一眼,就让安宁瞪大双目,周身空气也在瞬间冷凝。

照片其实并无特殊的地方,是几个男子正将几名花季少女推上楼,其间似有人反抗,身上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子,镜头便是定格在女孩惊骇慌张的脸上。而站在她身后的便是苏旷。

像是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安宁整个人都懵了。

足足过了有五分钟之久,她才逐渐回过神,拿起剩下的资料慢慢翻看。

文件袋中除了这张照片以外,还有数十张相片和厚厚一叠资料。

其中一张场景就在金碧辉煌的停车场内,安宁曾经去过,所以印象深刻。十几个男人斗殴,手中均有武器。

还有一张,一间很大的屋子里,每张桌前聚集三三两两的人。虽然照片很小,但角度选的好,拍的还算清晰,烟雾缭绕下,那些堆在桌上的依稀可辨是筹码,牌九和扑克。安宁的脑瓜子就算再不顶用,也能看出这就是传说中的赌场。

……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每张照片里都有苏旷。

头脑渐渐清明。金碧辉煌并不是一般性质的娱乐场所,它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资料当即证实了安宁的想法。

这是一份出自私家侦探社的调查报告,金碧辉煌其实不若表面上那般风平浪静,它私底下干的勾当简直令人发指。这份报告很详尽,看的出是花了一番心血。将金碧辉煌目前从事的非法行业,例如,地下赌场,色情场所,高利贷等通通罗列出来。不仅如此,甚至还隐晦的提到了毒品交易。

安宁越是往下看越是心惊肉跳,到最后,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苏旷明知道金碧辉煌背景不清白,他为什么还要在那里待下去?唯一的解释,这些非法活动,他都有份参与。

安宁忽然想起上次的所见所闻,苏旷在楼梯拐角处粗暴对待一孱弱女子的一幕。安宁只觉得手足冰凉,后背上凉嗖嗖的。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说有时眼见未必为实?

这确实是她亲眼所见,如果所见都不能当真,那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还有一个问题她也难以想通,曾家骏既然掌握了苏旷他们的犯罪证据,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反而要告诉她?

安宁想的头都疼了。好几次她拿起手机准备拨给曾家骏,最终还是放下。

如果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打电话给他,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安宁心中即使有再大的疑团,也不能找曾家骏解惑。

她又将手头的资料看了一遍,起伏不定的心慢慢平复。曾家骏动机不纯,他所说的话不能当真,自然这所谓的真凭实据可信度也大打折扣。曾家骏和苏旷两者之间,她肯定宁可信同她朝夕相对的苏旷而不会轻信轻薄过她的前者。

安宁把这堆恼人的东西重新塞回文件袋,放进抽屉里锁了起来。

久未骚扰过她的失眠症状再度来袭,她平躺在床上深呼吸,尽管想的很清楚,但真要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却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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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安宁破天荒的没有去店里监工。凌晨才睡下,又是睡的极不安稳,导致早晨醒来时,牙龈肿痛,眼下发青,实在没有力气爬下床,想想店里的装修接近尾声,工人也玩不出花样了,她用被子蒙了头,继续睡。

这一觉睡的酣畅淋漓,再次醒来时已是中午。安宁从没有这么晚起床过,走出房间时,苏旷正从厨房端了面条出来,看见安宁吓了一跳:“你昨晚去偷鸡了?”

还是没睡醒,安宁打着哈欠,多日累积下的疲惫,哪怕让她睡三天三夜都不会嫌多。只不过猝不及防的撞见苏旷,昨晚交织在脑海中的记忆,让她有些不自然。

苏旷当然不会知道安宁脑中在想什么,他和往常一样语调轻松:“眼睛都是肿的,要说没去做贼,还真没人相信。”

安宁斜睨他一眼,顿了顿,没接口。

苏旷稍稍觉得有些奇怪,往日安宁定会反唇相讥,今天的反应似乎在他意料之外。

安宁进卫生间洗漱,苏旷赶紧放下手中的面碗,进厨房给安宁弄吃的,筋道的面条洒上细细的葱花,香气扑鼻,惹的安宁食指大动。有时她也觉得自己是一个挺没追求的人,一碗面条,一盘炒面就能把她拿下,偏生她又对这样平凡的生活无限向往。

安宁早出晚归,苏旷是中午出门深夜回,两人能碰在一起的时间基本在半夜,有时苏旷买了夜宵回来安宁已经睡了,安宁一早去店里,苏旷可能刚和周公下棋,像这样面对面坐着的机会并不多见,所以对苏旷来说,份外珍惜。

相对苏旷的眉舒目展,安宁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此刻坐在她对面的究竟是温文尔雅,体贴入微的正人君子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猛兽?她忽然迷惘了。

她害怕曾家骏所说的都是真话,那样,苏旷平时的伪装好到令她恐惧。

她希望这些所谓的证据全是无中生有,可是曾家骏费这么大劲造伪证,只是要诋毁苏旷的名誉吗?

她双眼定定的望着苏旷,直到后者被盯的头皮发麻,冷汗直冒,一个劲的摸脸。“安宁,你这是怎么了?”

安宁收回视线,勉强笑了笑:“哎,没事,你做的面条太好吃了。”

苏旷险些被吞在口中的最后一口面条噎住,他忙灌下几口汤,摇头道:“你这个笑话真冷。”

安宁偏过头,莞尔微笑。

吃过午饭,安宁抢着洗碗,苏旷争不过她,便换了衣服出门。

安宁站在水槽旁,透过厨房的窗户呆呆的看着苏旷往停车库走去的背影,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男人过于上心。

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她顿时惊慌失措起来。而结果就是直接导致两只碗遭了殃,一死一残。安宁把摔成两瓣的扔进垃圾桶,另一个豁口的用清水洗净放进碗柜。

正当安宁心神不宁的时候,她放在衣服口袋的手机剧烈的震动起来。

她手忙脚乱的擦净手,摸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为一个陌生的号码。“喂,哪位?”

“是我。”

安宁心中咯噔一下。该来的始终逃不过。“什么事?”

“我给你的东西你看了?”对方笑的云淡风清,口吻自然,仿佛在问一件无足轻重之事。

“没有。”安宁答的干脆。

“噢?”对方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也不相信。

安宁咕哝了句,曾家骏没有听清,追问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