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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27)

安宁简短的说:“我要挂电话了。”

曾家骏在电话那头嗤笑:“我不认为你忍的住。”

“你到底想怎样?”安宁气急败坏的问。

曾家骏肆无忌惮的说:“不想怎样,只要你跟我。”

“不可能。”安宁想都没想,一口回绝。她要是想和他有瓜葛,当初就不会辞职了。

曾家骏也不恼,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安宁,你一定会后悔的。”

安宁不愿意再听,蓦的合上手机,把他的声音截成两段。

震动再次传来时,安宁索性关了手机。

她始终相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在长久的思索后,她做了一个决定。

苏旷身上的伤从何而来?

昨夜有人在金碧辉煌聚众闹事,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双方大打出手,这便是打架过后必然的产物。

据萧俊推断,最近金碧辉煌生意红火的不可思议,于是树大招风,惹来嫉恨,这些人很有可能是被断了财路的娱乐城派来砸场的。他大胆猜测,同之前尚且能和金碧辉煌平分秋色而现在被压制的死死的浮光掠影夜总会脱不了干系。

苏旷早已厌倦这样刀光剑影的生活,他也早就拿到时伟逼良为娼的有力证据,如果不是横生枝节,情势有了进一步变化,他不会再呆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但是,形势一天不明朗,他就不可以离开。

明知时伟行事狠辣,偏还要助纣为虐,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晚上十点的时候,安宁出了门。

本来想叫上刘慧,但她思考良久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即便是再要好的朋友,她也没理由要她陪自己以身犯险,更不想连累到她。

黑色紧身吊带连衣裙,配上同色系小坎肩,细高跟鞋,缀满亮片的小巧手袋,浓妆艳抹,还架着副墨镜,同她平时的装扮大相径庭,如果不是特别熟识她的人,很难认出。

手潇洒一招,出租车停在她面前,袅袅然上车,柔和嗓音指定目的地:“去金碧辉煌。”

司机从后视镜里观察安宁,见她这样的打扮,心下了然。

路上搭讪:“干你们这行的,一晚上赚的钱不少吧?”

安宁无语,脸一红,这身装扮给人误会大了,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又不太好辩解,只能装聋作哑。

“又不偷又不抢,也是凭自己本事吃饭,你不要不好意思,我什么人没见过,我明白的。”司机以为安宁害臊,还安慰她。

安宁简直哭笑不得。这司机想象力如此丰富,何不改行去做编剧。赶明儿,把大作家刘慧介绍他认识,推荐他入行?

司机见安宁依然不答话,讪笑了下,终于自讨没趣的闭上嘴。

车到目的点,安宁翩翩然下车的同时丢了张一百元面值的钞票,“不用找了。”从现在开始,她要扮演好阔太太的角色。

安宁直接上到两楼练歌场。

“小姐,几位?”满面笑容的服务生低头哈腰的问。

安宁趾高气扬的昂起头:“就我一人,怎么,有问题?”

再古怪的客人他也见识过不少,自然是见怪不怪,低眉顺眼的保持微笑:“那请问小姐事先有预定吗?”

“没有。”安宁神态有些僵硬。

“那请您稍等一下。”服务生快速查了下电脑资料,礼貌的说:“请跟我来。”

他把安宁带到201包厢,帮她接好话筒,换上职业性的笑容:“有需要的话您再按服务铃。”在他看来安宁和其他独守空闺,寂寞难耐,到这里来买醉,寻求发泄的少妇没什么两样。

安宁眉宇带上些不耐:“知道了。”

服务生维持淡笑,安宁不禁生出几许钦佩,在这里工作,还真是要锻炼出极好的涵养来应付各色客人。

安宁有着一把好嗓音,干净清亮,高音婉转动听,低音娓娓诉说,以前她最喜欢和关信合唱《有一点动心》,简单的旋律,朴实的歌词,却是唱尽那欲拒还迎的懵懂初恋情怀。

但她今天来这里显然不是为了缅怀过去。

安宁将排行榜上看的顺眼的歌通通点了个遍,但只听原音,自己却丝毫没有兴致跟着哼唱。

她一个劲的抬腕看表,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她之前不知哪来的胆量,头脑发热就来到这里,冷静下来,她不免有些退缩了。如果金碧辉煌真如曾家骏所说这般黑暗,她只身来到这里无疑是个错误。

要走,现在还来得及,一个从心底发出的小小声音适时提醒她。

真相仅一步之遥,如果离开,则前功尽弃,又一个声音提出反对意见。

最终理智占了上风。

要获得真相,有很多种方法,没必要冒险,也不急在一时。

安宁轻轻吐出一口气,按下服务铃买单。

服务生进来的时候奇怪的多瞅了她几眼,还是第一次碰上她这样进来不到半小时就要离开的客人。安宁匆匆付了钱,拿起手袋就走。

还没走到服务台,就看到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往这里来。

为首的正是萧俊。

安宁一惊,下意识的往边上一闪。

萧俊不仅见过她,而且和她说过话,她虽然化了装,但还是不保险。如果被他认出,意味着苏旷也很快会知道,安宁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但缩在墙角显然不是长久之计,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近,她四处张望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左手处是醒目的洗手间的标志,安宁灵机一动,小步紧走着躲进女厕所。

她定了定心神,等到他们走过去,她就安全了。

安宁拧开水龙头冲洗濡湿的双手,冷不防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张口欲惊呼,又被另一只手严严实实的捂住了嘴。

安宁惊恐的睁大眼睛,那双手的主人把她拽到洗手间最里侧的一间,沙哑的声音几乎贴在她耳畔:“你答应不要出声,我就放开你。”

安宁听到是女声,先就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

那人放开安宁,同时“喀嚓”一声,警觉的下了锁。

安宁转过身,又是一惊,那女子极瘦,看起来是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有未干的血迹,额头上破了很大一口子,鲜血还在汩汩冒出。

“你……受伤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安宁小心的,试探道。

女子摆了摆手,身体靠在墙上,还在簌簌发抖。

安宁摸出纸巾递给她,“那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直觉告诉她,眼前女子不是坏人,而且必是受到很大的惊吓和伤害。

似在深思熟虑之后,女子开了口:“求求你救救我。”话未说完,泪如泉涌。

安宁还没反应过来,女子“噗通”跪在洗手间冰冷的地砖上,“如果你不救我的话,我就真的没活路了。”

“你有话好好说,我能帮的一定帮。”安宁赶紧搀扶少女起身,她和刘慧不同,刘慧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而安宁最看不得别人求她,她心地善良,根本连嘴上都硬不起来。

“我叫夏岚,是大一学生。我是被骗到这里来的……”她才说了几句,洗手间外的嘈杂声渐渐逼近,依稀可以听到萧俊的大嗓门:“给我到处搜,别让她跑了。”

安宁怔了怔,她和夏岚面对面站着,艰难的问:“他们……是在找你?”

夏岚点点头,大眼睛里写满恐惧。

“姐姐,我知道我跑不掉了,只求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她从怀里取出一个染血的信封,郑重的交到安宁的手上。

安宁的手颤的厉害,连带嘴唇也在微微发抖。

第一下没拿住,信封掉在了地上,夏岚捡起,用衣袖把灰尘掸干净,再次交给安宁。

安宁紧紧抓在手中,仿佛背起千斤重担。

“姐姐,一切就拜托你了。”夏岚气息不稳,还是很用力的说完这句话。

然后,她拉下门,义无反顾的往外走。

安宁伸手只来得及抓住她的一片衣角:“你要去哪里?他们正在找你,你现在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夏岚坚定的拂去安宁的手,“我要去引开他们,否则你也被抓住,就彻底完了。”

“不要出去,会有办法的,我们一定可以一起脱身的。”安宁被她的勇敢震慑住,但是,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她落入魔爪。

夏岚惨笑,“他们……没人性的,姐姐,我出去以后,你趁机会就跑,千万不要回头。你要记住,你把这封信送出去,就是在救我。”

她明明比安宁小了几岁,可是说话条理清晰,大义凛然,安宁不禁被她折服。她也害怕,也知道被抓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但她还是选择了保全安宁。

安宁看着她一步步的走出去,拳头攥紧,无力阻拦。

大概在五分钟后,安宁听到夏岚的惨叫声和萧俊的斥骂声。她把耳朵紧贴在洗手间的门上,倾听门外的动静,大气都不敢出,背心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

直到门外趋于平静,她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虚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