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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21)

大概是流年不利,连残缺不全的照片都要和她作对,明明废纸篓就在脚边,她抛下的纸团不偏不倚的落在框外。

安宁叹口气,弯下腰捡起照片,在丢进废纸箱的一刹那,一张静静躺在篓里的A4传真纸吸引住她的视线。

安宁心念一动,放在写字台上抚平。

这是一份简历。

罗烈,25岁,出生地H市,无业人员。底下是一长串的生平资料。

传真日期是八个月前,也就是关信向安宁提出分手的前一天。

安宁眉毛拧了起来,若有所思。她对传真纸上的文字资料并无多大兴趣,但是右上角贴的分明是关信的照片。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接到苏旷的电话时,安宁已回到家里,手中拿着的关于罗烈的资料,正是她悄悄塞进手提包的。

由于关信的事扰乱了她的心思,苏旷和她说起已帮她找到合适的门面时,她有些心不在焉。

“店面可以先帮你留着,不过你最好尽快回来做决定。”苏旷在电话里如是说。

安宁打起精神,将关信的事暂时搁置一边,扳指头算了算,温和的笑:“最晚后天我就回来,你帮我留意着,千万别让人捷足先登了。”

苏旷自然满口答应。最后,他还不忘柔声嘱咐安宁:“做事悠着点,别再伤了自己。”

放下电话,安宁耳边似乎还留有余音,她摸了摸滚烫双颊,不自觉的弯起嘴角。

安宁这次回家,除了筹措资金外就是联系供货商。

筹措资金,说白了就是向父母借钱,安宁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么大人了还张口要钱,搞的跟败家子似的。父母倒是爽快,不仅拿出多年积蓄,老爸安思源还偷偷塞给安宁一个信封,里面是他藏了很久的私房钱。数量虽然不多,却是他的一份心意。

“宁宁啊,出门在外可不比在家里,要懂得照顾自己。”这话安宁初去H市时,安思源曾经说过一遍,现在看到消瘦一大截的女儿,不由将老话重谈。女儿随她的性子,认死理,倔强,知道她不碰的头破血流是不会回头的,她在感情上所受的创伤无法弥补,只有在经济上给予她支持,让她去做一些她想做的事。

“老爸,”安宁把头埋入安思源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黏着他。女儿都是和父亲比较亲近,安宁也不例外。

安思源爱怜的抚着她的头发,“不要太难为自己了,要记住,家里始终是你避风的港湾。爸妈不要求你干一番大事业,只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的。”

安宁眼底有雾气弥漫,她吸了吸鼻子,撒娇的抱着安思源的手臂,轻轻摇晃着:“老爸,你放心吧。你的女儿已经长大了。”

“要是真长大了就不会让我们操心了。”安思源眼底掠过淡淡笑意,安宁看着父亲头上自从她出事以后日渐增多的白发,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安思源慌了手脚,到处找纸巾。“真是个傻孩子,老爸又没说你什么,怎么就哭了。”他柔声开解。女儿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容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出事以后,他恨不得剥了关信的皮,就连一贯与之交好的关信父母,也受到牵连,若不是妻子拦着,在医院里他就忍不住要大打出手。

安宁用手抹去眼泪,在死亡线上走过一遭,她是没有勇气再死一次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些日子,她也想通了许多。“老爸,我不会再做傻事了。”她似乎是在做一个承诺,从今往后为自己而活,为爸妈而活,为朋友而活,而非再为关信而活。

安思源欣慰一笑,皱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张怀玉是安宁初中同学,两人初中三年说过的话加起来大概不会超过十句,安宁是在校友录上看到她留下的资料,才硬着头皮联系她的。

貌不惊人,读书成绩并不出众的她,初中毕业没能考进重点高中,索性就接下家族企业,做起了生意。

所谓的家族企业,其实是一家小小的服装店。张怀玉刚接手时,不过是五六平方米的狭窄空间,衣物稍一堆积,或者有三个以上的顾客光临,连转身都有些困难。但是,依靠张怀玉独到的眼光和完善的经营管理,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发展成颇有名气的服饰连锁店,在S市已经开出三家分店。

安宁找她,就是想打听她的进货渠道。

张怀玉接到安宁电话的时候,颇有些意外,在她印象中,安宁家世好,学习拔尖,长相又甜美可人,于是骄傲自负,甚至不屑于同成绩平平的同学交往,这次有求于她,让她大大争了把面子。

龙渠西路上的一茶一坐,张怀玉故意晚到半小时,并无恶意,不过是想挫挫安宁的锐气。

果不其然,进去时,安宁正焦急的一次次抬腕看表。她见到张怀玉,喜形于色,忙替她拉好椅子,殷勤的问:“怀玉,你想吃什么?”

怀玉翻着菜单,挑起眉,叹气:“这种地方也没什么好吃的。”她丢下菜单,耸了耸肩。

“那我们换一家,想去哪里,你做决定。”安宁攥了攥衣角,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

“哎,算了,你看着办吧,随便点几样得了。”怀玉也不是想为难安宁,只不过这样的机会来的不容易,她似乎玩上了瘾。她从精巧手提包里摸出一包DJ MIX,看向安宁:“不介意吧。”

安宁摇摇头,乘点菜的当口,重新的,仔细打量起怀玉。

她真的和从前判若两人,以前的土气,庸俗早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雍容华贵,原来气质这种东西也是可以改造的。一身剪裁得体的纪梵希外套和窄裙,头发松松的挽了个髻,淡妆,很有种成功人士的味道。

她优雅的夹着烟,施施然吐出一口烟圈,姿势优美,如行云流水。

“怀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安宁是衷心的赞美。

怀玉扬了扬眉,“是吗?我倒是觉得你什么都没变。”怀玉说的也是真话,清亮的双目,精致的五官,时间老人好像特别优待安宁,在她身上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不像她,虽然生意场上所向披靡,但这些年毕竟沧桑许多,害的她有时都不敢照镜子。

安宁只得嘿嘿干笑,怀玉说话太过尖利,让她无所适从。

幸好菜及时上来,冲淡了之前弥漫开的尴尬。

“安宁,你找我有什么事,开门见山说吧,我时间不多,晚上还要谈一笔大生意。”怀玉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安宁脸微醺,怀玉这样不软不硬的态度,让她差点开不了口。也亏得这些日子的磨练,她皮也厚了,“那我就直说了,我想在H市开婚纱店,想请你提供几家信得过的供应商给我。”

“这个没问题。”安宁一愣,依照她刚才冷淡的神情,没想到她会一口答应。

像是能猜到她内心所想,张怀玉轻笑:“告诉你又没损失,而且是个顺水人情,对大家都有好处,我何乐而不为呢。”这倒也是,生意人,谁又肯做亏本的买卖。安宁的婚纱店开在H市,对她没有丝毫影响。而且告诉安宁供货渠道,等于是给供应商介绍生意,她以后在他们面前也更能说上话。

安宁本以为说服张怀玉需费一番唇舌,没料到事情这般容易就解决了,她张了张嘴,没说话。

怀玉掏出手机,呵,安宁低头笑了笑,最新款的IPOD PHONE。“这几个号码你记下来。”

安宁如获至宝,记下号码,又对照了好几遍,才折成小方条小心翼翼的收进包中,松了口气。

怀玉弯唇,“还有其他事吗?”

安宁下意识摇头。

“那我走了啊,有事再联系。”怀玉起身,放进手机摸出钱包。

“不用,不用,这顿该我请。”安宁忙不迭的阻止,怀玉也就不再推辞。

张怀玉走了有一会儿了,安宁才买单离开。

刚走下楼,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下她的皮包,飞快往暗处逃窜,前后仅用时两秒,安宁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跑出几百米的距离。

包里有身份证,银行卡,现金,最重要的就是那几个电话号码,安宁惊出一身冷汗。

她大叫一声,撒腿去追,无奈高跟群及膝裙加上缺乏锻炼又怎么追的上训练有素的小偷,眼看着他的背影越跑越远,安宁急的直跺脚。

就在她快要丧失信心的时候,从她身后追上一个黑影,几步赶超她,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上小偷,用安宁非常熟悉的擒拿手将他制服。

安宁气喘吁吁连奔带跑才赶上,那人把手提包递给她,“检查下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钱包,手机,纸条,一个不少。安宁感激的说:“真是太感谢你了。”

那人笑了笑,从裤兜里摸出证件:“这是应该的,麻烦你随我去局里录下口供。”

安宁粗粗扫了一眼,S市公安局,刑侦科,李卫,从他刚才擒贼的动作安宁就隐约猜出了他的身份,果然是没看走眼。她点点头,配合民警开展工作,这是每个好公民应尽的义务。

第7章 承诺·重

安宁在第三天返回H市,才下火车还来不及回家放行李,就拨通苏旷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