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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22)

“你现在有没有空带我去看店面,我已经回来了。”安宁有些迫不及待了。

苏旷一听见安宁的声音就笑了,“你也太心急了。你现在在哪了?”

“我在火车站。”安宁拨电话前看过表,中午十二点,苏旷应该还在家里。可电话那头稀里哗啦的声音是什么?

苏旷快速吞下最后一根面条,又把面汤喝净,“你打车去一线街吧,我们在那里汇合。”

合上手机安宁还在琢磨那奇怪的声音。

纵使安宁对一线街不甚熟悉,但上次给过她过于惨痛的经历,想忘也忘不了。

苏旷是非常守时和讲究效率的人,所以安宁到了没多久,他也赶到目的地。

“你拿着的什么?”苏旷记得安宁去S市的时候几乎两手空空,怎么这会儿回来却是大包小包,跟逃难似的。

安宁捋了捋遮在额前的头发,吁了口气,“都是从厂商处拿来的样衣,累死我了。”前天在S市公安局录完口供回家几近半夜,翌日又挨个拜访了张怀玉提供的厂商,因为是新客户而且规模不大,他们的态度不咸不淡,安宁好说歹说,才答应送她一部分成品做样衣。衣物没有专门的包装,全是随意放在黑色蛇皮袋里,害得她在火车上还遭到异样的目光,都把她当成民工来着。

苏旷接过两大蛇皮袋的样衣,笑眯眯的说:“看样子此行收获颇丰。”

安宁揉揉酸痛的肩膀,咧嘴笑了笑,“只能说是初步告捷。”

苏旷带安宁走的那条路,越往里安宁越觉得眼熟,直到瞧见湘菜馆的招牌,才恍然大悟,上次曾经在这里撞见过苏旷。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苏旷帮她找的门面,就是这儿。

“老爷子,我带朋友看房来了。”苏旷熟门熟路的从后门进去,一进门就扯直了嗓子喊。

安宁捂着嘴笑,“你这么大声也不怕把人吓跑了。”

苏旷只是神秘的笑,“一会你就知道了。”

半晌年老爷子磨磨蹭蹭的下了阁楼,“老太婆出去了,我来给你们开门。”他声如洪钟,生怕别人听不见。

安宁微微诧异,苏旷附在她耳边道:“老人耳背,说小声了他听不到。”又大声说:“我们已经进来了。”

“老太婆又忘记关门了吧,人老了,脑子就不管用了,幸好家里也没值钱的东西。”老爷子唠唠叨叨,然脸色平静,看样子早已习惯。

苏旷对年家二老知之甚深,年老爷子耳背,年夫人健忘,推开门的时候他就知道年夫人外出,所以才高声叫唤年老爷子,这些细节,安宁自是不知,苏旷也不打算和她解释。

“姑娘,你随便看,这里就我和老太婆两个人住,我们住阁楼,平时进出都走后门,不会妨碍你做生意。”

安宁抿嘴而笑。

据她目测,底楼大概有二十平米,宽敞明亮,周围往来都是商户,可促进消费,第一眼,就挺中意的。另一方面她做的是服装生意,应该不会影响老人的日常生活。

“觉得怎么样?”苏旷懒懒的靠在门框上抽烟,按照他对安宁的了解,她两眼发光,眉开眼笑,这全都是正合心意的信号。

“简直就是为我准备的,”安宁笑逐颜开,转向年老爷子,“老人家,我诚心想租您这儿的门面,就是不知租金是否在我承受范围之内?”如果是她从前的脾气,马上就做决定了,但现在的她,也学会了察言观色,讨价还价,力求朝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发展。

“一线街是有名的购物一条街,这儿又是整条街的热门地段,租金自然不会便宜,你可想好了啊。”年老爷子尚未开口,苏旷抢着回答,他吊儿郎当的钓着烟,嘴角勾起灿烂的弧度,模样痞痞的。

“臭小子,不要吓人家小姑娘,我看她挺老实的。”年老爷子笑骂,老当益壮,一拳打在苏旷肚子上,惹的他哇哇直叫。

安宁亦是笑的弯下腰,抬眼时不经意间触到苏旷的视线,阒黑双眸,熠熠生辉,心,莫名一跳,安宁按住心口,不敢去多想这意味不明的陌生情愫。

年老爷子耿直爽快,再加上安宁是苏旷介绍来的,当即拍板,以一年三万的友情价租给安宁,如此低廉的租金,如此热门的地段,安宁几乎乐的合不拢嘴。

既然年老爷子爽气,她也不甘落后,允诺租金以每年10%的比率递增,先签三年合同,这样,双方都满意。

苏旷有些着急,朝安宁一个劲的使眼色,她视而不见。谈妥细节,只欠签字和交钱,安宁生怕拖延会生变故,急着问:“附近哪里有银行?我这就去取钱,我们今天就把合同签了。”

年老爷子想了想:“出门右手拐弯一直走有家建设银行。”

“我陪你去。”苏旷拉起安宁,出了门停下脚步劈头就问:“我刚才给你使眼色你有没有看见?”

“你动静这么大,估计老爷子都瞧见了,何况是我。”安宁答的轻松,还不忘调侃苏旷。

苏旷气急:“那你还答应的这么爽快?”

“年老爷子不是坏人。”安宁微微一笑,语气轻柔,却是斩钉截铁。

苏旷明显一怔,他侧倚在墙角,盯着安宁的笑颜:“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坏人,可你凭什么就这样相信他。”

安宁神色自如,“因为是你带我来的,所以我相信他。”

午后的阳光直直打在她如玉的脸上,七彩色在她发间舞动,两排浓密长睫微颤着,笑容无邪,如果这话是出自别人之口,苏旷一定会认为她话中有深意,可经由安宁说出,只是满满的信任,竟容不得他半点胡思乱想。

他静静看着她,良久转过身,轻轻吐出一句:“谢谢你的信任。”

也正是如此错过了安宁脸如火烧的娇羞样。

脱口而出的言语初时未觉不妥,待细细品味,竟生出了某种承诺的意味,不由得她不发窘。

从银行取钱回转,出门多时的年夫人也回到家。

她一见安宁就十分喜欢,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

“瞧这女娃儿多水灵,老头子,你看她这相貌,这性子,和我们小蝶有几分相似呢。”

年老爷只呵呵的笑,并不作答。

安宁眼中盈满柔柔的笑意,她始终相信人与人是讲究缘分的。

而苏旷面容窒了窒,思维有一瞬间的定格。

签好合同,双方皆大欢喜。

安宁捧着合同书,思绪早就随之飘忽到九霄云外,如今门面找好,厂商基本落实,接下去就要忙装修和花心思在市场调查上,想到这些她恨不得能马上做好,接下去便顺利开张,财源广进。想的太入神,她眼底的光彩和迸发的自信,被苏旷轻易的捕捉到,连带他受到感染,也不自觉笑弯了唇。

向年家二老告辞时,年夫人顺手把桌上自己做的小点心塞进安宁的背包,安宁不肯要,她瞪圆了杏眼,安宁举双手投降接受后,她笑的眉眼弯弯。

年夫人五官生动,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安宁不禁多看了她几眼,这一眼,似乎触动她脑中某一根弦,年夫人的样貌竟有几分眼熟,她在心底小声嘀咕,她一定在哪里见过她。但具体是何缘由,她又说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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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门面和供货商都有了着落以后,安宁才体会到什么才是真真正正的忙碌。

为节省开支,装修设计图是安宁和刘慧讨论了一夜的结果,第二天顶着两大大的黑眼圈,逮到人就要求给建议,在获得赞许时满心欢喜,在得到反对意见时,反复研究力求完美。几天下来,人虽然疲惫不堪,但这份忙碌之余的满足感却是前所未有的。

接下去的日子,安宁每天都会盯着装修队,如果哪天她偷的半日闲,那结果就是工人也跟着偷懒,第二天必定勒令返工重做。他们无所谓,安宁可拖不起,所以她情愿自己辛苦点,每天也要准时出现在店里监督。

苏旷是看着安宁一天一天快乐起来的,虽然每次从店里回来总是灰头土脸,但她眼中的光彩怎样都无法掩饰。都说工作时的男人最有魅力,而女人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同样也是光芒四射的。

从一开始把自己封闭在阴暗的角落,到现在的开朗向上,她真的改变了许多。

有时他半夜回到家,安宁房里的灯还亮着,苏旷可以想象她咬着笔杆在电脑前奋笔疾书的模样,他能够帮的都帮了,剩下的需要安宁自己去打拼。不,至少还有一样他可以去做,就是打包阿潘大排档的炒面回来,安宁打从第一次吃过以后就上了瘾,这点小小的要求,他自然会满足她。

苏旷唇角带着笑意轻轻敲响安宁卧室的门:“出来吃东西。”

过了好一会安宁才打开门,先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脸上没有擦干就急吼吼的向炒面发动猛攻。

苏旷在边上看着她吃,吃看边笑:“慢着点,又没有人和你抢。”

安宁连头都不抬,继续埋头奋战,一大盘炒面很快就底朝天。

“你不会是没吃晚饭吧?”苏旷怀疑的问,她的样子分明是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