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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未向薄情染(105)

嘉禾帝摇头,“孤不上你的当。”

沐婉如一笑置之。

沐婉如所料未差,尉迟骏果真如期而至。

戌时,嘉禾帝正在宣德殿批阅奏章,沐婉如陪同在旁,取一本书随意翻着。内侍来报尉迟骏求见,两人相视一笑,了然于心。

尉迟骏屈膝施礼。嘉禾帝目光轻浅地掠过他脸庞,不过两日不见,他精神差了许多,愁绪锁眉,看来这几天内心备受煎熬,苦不堪言。

“坐吧,这儿没外人。”嘉禾帝朝着对面的椅子努一努嘴。

“谢圣上。”尉迟骏胡子拉碴,失魂落魄。

沐婉如被他眼中的血丝吓到,略略迟疑后道:“尉迟骏,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她一个劲地冲着尉迟骏使眼色,示意他快些开口求情。尉迟骏虽不了解她为何对云清霜的事如此上心,此时也顾不得多想了。他一跪到底,语气带着某种决然,“请圣上开恩,饶恕云姑娘的无心之过。”

“云姑娘?”沐婉如错愕道。

“是。”尉迟骏目光越过她,“她本姓云,颜菁 乃化名。”

沐婉如淡声“哦”了一句。

嘉禾帝挚眉道:“在场众人都瞧见她是有备而来。”他嘘一口气,“你让孤如何相信她是无心之过。”

沐婉如扯扯他的衣摆,嘉禾帝只做不知。

尉迟骏神色颓然,“她想杀的人其实是我。”

“你是我天阒国的大将,刺杀你同样是死罪。”嘉禾帝沉声道。

尉迟骏遽然震动,嘉禾帝每说完一句,他面上惨淡一分。

“圣上。”沐婉如急了,忍不住开日。

嘉禾帝瞪她一眼,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望着尉迟骏轻叹,“尉迟,你可知你给孤出了一个怎样的难题啊。”

尉迟骏呼吸一重,他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只是,除了嘉禾帝,这世上再无人能够救云清霜。他闷闷地道:“微臣知圣上为难……”

嘉禾帝没有让他继续往下说,摆手道:“你的事,再难孤也给你办。”他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尉迟骏愕然。

嘉禾帝将手覆上沐婉如手背,深情款款,委婉而笑,“何况孤还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在他记忆深处,一直保留着他与婉儿重逢的美丽画面,再度相遇的狂喜,甚至让他愿意拿他所拥有的一切去交换。

尉迟骏自然知道他所指,“这是微臣应当做的。”他平和回答。

“孤会想一个万全之策,总之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云姑娘便是。”嘉禾帝笑道,斜眼膘向沐婉如,意思是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沐婉如脸上绽开粟然喜悦的笑容。

尉迟骏心中动容,低了头道:“谢圣上成全。”

有内侍通报,沐婉如的近身侍女求见。

沐婉如哧哧一笑,“来得正好。尉迟,本宫遣了锦瑟去瞧颜……云姑娘,让她给你说说她的近况,免得你牵挂。”她忽一整眉,“这丫头就这么等不及,居然寻到宣德殿来了。”她福一福身,“请圣上宽恕那丫头的莽撞。”

“无妨。”沐婉如是嘉禾帝心尖上的人,连带对她的侍女也是另眼相看。尉迟骏嘴上没说什么,心底还是迫切渴望听到云清霜的消息的。

锦瑟一溜烟地跑进来,扑通跪倒在地,神色惶恐道:“圣上,娘娘,颜姑娘……颜姑娘她……她……”她的声音不大,带着颤音,偏偏话到一半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让所有人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里。

“你倒是快说啊。”沐婉如急得几步上前,结巴的人愈是紧张愈是没法说出连贯的语言,只能瞧着她干着急。

锦瑟定定神,“奴婶奉娘娘的旨意给颜姑娘送水和食物,但到了地牢,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沐婉如一呆,她总算是一口气说了出来,中问没有半分停顿。“什么叫做她不在那里?”

“原本关押颜姑娘的牢房,现在空无一人。”锦瑟赶紧回道。

沐婉如眉头一松,笑着作势捶嘉禾帝一拳,“原来圣上已释放了云姑娘什么隐瞒得这样紧?”

“孤并没有这么做啊。”嘉禾帝一脸莫名,看似毫不知情。

尉迟骏知事情不妙,脸色大变。

“这是怎么一回事?”沐婉如跺了跺脚。

嘉禾帝立刻命心腹内侍前去打探。三人焦急等待,神色凝重。

半晌,内侍回禀道:“是公孙问将军将云姑娘带去了京畿大营。”公孙问是尉迟炯的副将,亦是攻陷北辰国的功臣。

嘉禾帝面色一沉,大怒道:“没有孤的旨意,是谁给他的胆子!”

“是哀家。”殿门被缓慢推开,太后着一身青色家常宽袍,踏夜色而来。

沐婉如和尉迟骏齐齐跪下,嘉禾帝起身相迎,恭敬请安。

太后择一张椅坐下,冷淡扫一眼跪着的二人,并不叫平身,转向嘉禾帝,“是哀家准公孙问带走刺客的,你有异议?”

“儿臣不敢。”嘉禾帝暗暗叫苦,这事情怎么就传到了太后耳中?沐婉如面有惧色。自她入宫以来,太后对她的态度始终是不咸不淡的,但她清楚地知道,太后并不喜欢她,因为身为一国之君,须雨露均洒,方能子嗣绵延,专宠一人乃后宫大忌,任何一个太后都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太后只和嘉禾帝说话,仿佛殿中就只他二人,“三月飞霜,这是天阅国百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天生异象,国之必有祸事。公孙将军、于承相、文大人等皆上书奏请将刺杀尉迟老将军的凶手正法,你为何屡次不允?”

沐婉如心头一震,咬住了唇。萧予墨身负太后和朝臣双重压力,他为何从来不说?

尉迟骏又惊又愕,为一名女子劳师动众,究竟是对他不满还是对圣上不满?

嘉禾帝云淡风轻道;“不过是术士大惊小怪,一派胡言乱语,母后不必放在心上。”他以眼色示意沐婉如万事有他,无须担心。

“大惊小怪?胡言乱语?”太后眼角余光在沐婉如身上冷冷一扫,“哀家倒不这样认为。后宫有人妖言惑众,媚惑君主,这不是我天阒国的祸事,是什么?”

那冰寒的目光如芒刺在背,沐婉如越发将头低下。

嘉禾帝未及回话,太后又瞥一眼尉迟骏,“老将军出师未捷身先死,他的孙儿为美色所惑,替敌人求情,这不是我天阒国的祸事,又是什么?”

尉迟骏敛眉闭目,心中无限伤神。

嘉禾帝眉头聚拢,太后所为何来,他心知肚明。云清霜的事不过是被她寻到一个契机,借机发作罢了,真正的诱因是婉儿的受宠。他沉默以对。

沐婉如脸色渐白,嗓子像是被灌进沙砾,晦涩难言,“太后,是臣妾的错。”

“不关婉儿的事。”嘉禾帝将她护到身后,保护的姿态很明显。

沐婉如苦笑。这个时候,他愈是护她,太后的怨气则愈甚。

果不其然,太后重重地推倒了身前的椅子,眼中尽是慑人的锋芒,“你眼里还有哀家这个毋后吗?”

“母后息怒。”嘉禾帝徐徐一笑,那笑容淡得只是一掠而过,“儿臣敬重母后,但若是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儿臣这个帝王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你……”太后气得浑身发抖,霍地站起,一根手指几乎戳到他额头上。

“儿臣只想要一个爱我这个人、而非爱我身份地位的女子,如是而已。”嘉禾帝似乎笑了笑。沐婉如从身后紧握住他的手,这只手,牵住了再也不放。那几个字已深深印在她心中,此生永难忘怀。

太后迫视他须臾,旋即平静下来,“你好自为之。”一转身,拂袖而去。

嘉禾帝长出一口气,顺势将沐婉如拽人怀里。两人旁若无人,道尽甜言蜜语。

尉迟骏尴尬地背过身,念及云清霜,心头涌过一丝酸楚。

良久,沐婉如才想起尉迟骏的存在,羞得躲在嘉禾帝怀抱再也不一肯露出脸。

嘉禾帝神色松弛,悠悠一笑,一字一句,“尉迟,明日一早你随孤去趟京畿大营。你放心,孤一定助你带回云姑娘。”

尉迟骏领首而笑。这还是祖父离世、云清霜被俘后,他脸上露出的第一丝笑容。

雪仍在下,历经三日三夜,冰霜满地,人在外面走上一圈,已是全身濡湿。嘉禾帝与尉迟骏走进京徽大营时,营内炭火烧得正旺。

“公孙问呢?叫公孙问来见孤。”嘉禾帝道,声音不大,神情也算平静,然而不怒自威,惊得守夜的将士跌下椅来,又跪又拜,磕头请安。

公孙问来得匆忙,不及盔甲加身,只在中衣外披了件外衣,睡眼惺松,但见嘉禾帝便吓得睡意全无。“圣上。”他舌头打结,战战兢兢道。

嘉禾帝在正中间一张椅上坐下,言简意赅道:“公孙问,将人犯带上来。孤要亲自审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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