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琴沉吟不语,白姑娘所言虽是事实,但倘若她开口留下沈浪却也并非难事。想那玉面火猴便是看在蚕蛊的份上,玲珑娘子才将其留在蝶谷,至今已有一百八十年了。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很无情?”白飞飞打量着秦南琴,察言观色,“月老爷子曾说过,缘由天定,缘分来时自当珍惜,但当缘分尽时也要学会适可而止强求无益,否则执念成茧一念成魔。我之前便是因为太过执着,以至有了心魔万劫不复,如今放过了他也是放过了我自己。”
执念成茧,一念成魔……秦南琴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虽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但试问世间又有几人能看的透、勘的破?自己放不下母子亲情,青姑娘放不下结义之情,因此她们至今都断不了六根更参悟不了三昧。
王云梦却不认同白飞飞的想法,她恨了那个男人二十多年,却也是爱惨了他的。这种感情早已融入血肉渗入骨髓,要放开谈何容易?放下这段感情,对她而言无异于剜骨挖心,让她如何舍弃?遂讽刺道:“你既然能舍得了爱,想必也能放得下恨,如此你还是要去杀你父亲吗?”
白飞飞正色道:“我不恨他,恨他的是我娘。我如今去杀他,也不过是为了回报我娘的生养之恩,至于杀得了杀不了便要看天意了。所谓顺其自然,我不会再为心魔所困,更不会因此而连累他人再为我受累。”她与王夫人立场不同想法各异,话不投机便也不再多言。此时也没有了练功的心情,转而又拉着秦南琴的手道,“秦姑娘,陪我去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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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桃林郁郁葱葱,却已经是桃花凋零的时刻了,一座孤坟正位于阵眼处。白飞飞微微惊疑,她记得这里原本荒芜无物,并没有这大片的桃林。
白飞飞来到墓碑前蹲下身,这碑石是她前世自己选的,背面的字也是她亲手所书,由明霞帮她凿成阴文。抬手抚摸过碑顶的双龙雕纹,明空说这图案是灵儿后来刻上去的,双龙交尾正是她以前的名字“虹”。
静默片刻,白飞飞对秦南琴道:“秦姑娘,这碑石中有一物,烦劳你帮我取出来。”
秦南琴有些犹豫,石中取物便要破坏墓碑,被少主知道会不会怪罪自己。
白飞飞知道她的担心,便又道:“无妨,这里面是我的东西,取出来吧。”
“是。”秦南琴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小块物件,在墓碑表面划了几下,“白姑娘,我已用化石丹将石面软化,您还是自己取吧。”
白飞飞微微颔首,伸手探触碑面竟觉石质松软,遂往内探指挖了一物出来,转手便抛给了秦南琴。
秦南琴接在手中沉甸甸的,却是一支黄灿灿、明晃晃的铜箭,箭身表面纹有玄鸟凤篆。掂其重量却比纯铜要重得多,想来应是重铁所制外表镀铜。
白飞飞解释道:“此箭名‘穿云’,本是琼台失物。昔时阴谐夫人曾有言,谁人持箭皆可应允一事。我欲以此换你手中的紫薇软剑,不知秦姑娘意下如何?”
秦南琴沉吟未答,左手轻抚着腰间,这紫薇软剑曾断其子右臂,于她而言意义非常。但她如今又急需一物,关系到己身存亡,而阴谐夫人恰有此物。
白飞飞又道:“我知此事让姑娘为难,因此只暂借一时。王怜花曾救过我,我为他寻一罕见兵器也算是偿还了,待他百年之后秦姑娘可自行取回。”
“就依姑娘所言。”秦南琴稍作思虑便应下了,白姑娘已将话说到这份上,自己总不能落了村主与少主的面子。
白飞飞嘱咐道:“这紫薇软剑不必予我,还要劳烦秦姑娘直接交给王怜花便是。至于穿云箭,若秦姑娘不能面见阴谐夫人,可以请明霞转交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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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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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堪回首
【陆拾捌】往事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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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蝶谷中的这段日子,大约是白飞飞今生最轻松自由的时光了,没有母亲的逼迫,也不用担心被沈浪发现破绽。整日不过是与王云梦勤加练武,闲时品茶饮酒翻阅书籍。
秦南琴每日除了做饭煮茶,偶尔也会与她们对招,指点几下。
对于玲珑的去向,白飞飞虽然好奇,但想到她长居百花岭的原因,便也不再多问。当年玲珑能长伴在她身边,可如今她已为人师兄,不再是无责一身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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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又到晡食,秦南琴与王云梦食盒后,便请了白飞飞同往溪边的竹林。
临水之阳有一处石桌石椅,桌上摆放着酒坛杯盏等物,有人正背对着她们长身玉立。
那人身材颀长挺拔似是个青年男子,一袭白衣白袍的纯白装束,负手望天看不清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