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递过随身的玉佩,“来日你回黔州,凭此物找二老索要,保证童叟无欺。”
一字未提养老,当他瞎啊。
他把玩着那枚尚存她体温的玉,似是漫不经心道:“你欠我这么多,怎么不自己还?”
她四处张望,扒着他耳朵,神神秘秘的,“我有可能回不来啊。”
他一脸严肃,对上她一脸严肃,跟着她一起点头,答应为她保守秘密。
无比和谐,像一对偷吃零嘴的孩童。
他抖抖眉峰,“你这么相信我?”
某人笑得散漫,表示她看人一向很准,“你能赶来给我报信,便值得信任,来日你想脱离鬼蜮,我定鼎力相助”,她眸光深远,欲言又止,终是极认真地嘱咐,“人生苦短,做该做的事。”
他不受教,反问她,“争权夺位,真是你想要的吗?你既然顾念二老,就该知道他们年岁大了,想看到儿女平安无事。”
她深深叹气,看着呼出的热气在她手心里,一点点散去,“不是我想要的,却是我该做的,皇位,是我的性命与尊严,各方掣肘,早已停不下来了。”
“我娘很喜欢你,我看得出来,你若愿意,替我照料他们,我死了,也能闭眼。”
她似乎觉得这话太丧气,不符合她张扬鲜明的风格,于是她龇牙咧嘴道:“我死了,也会来找你哒!”
他在袖筒里握紧了双手,费力挤出一个笑容。
他想,她真是个怪胎,看得清晰,死得随意,冷冷冰冰,却又热热闹闹。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却已经输了,但她仍然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他扩大了笑意。
眼角本无皱。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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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总管的故事,下一章会具体讲。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宋管事和她的关系,会慢慢揭开。
沈总管内心OS:我才没那么容易狗带!
第38章 、百炼钢化绕指柔
沈独原本不叫沈度,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全潋。
其实她本名也不叫全潋,她是全氏长房之女,被寄予厚望,单名一个甲字。
她是很不喜欢“全甲”这个听起来有些龟毛的名字的,全假全假,全都是假,难道还有全真吗?
还真有。
四房里小她几岁的堂妹,就叫“全甄”,因了这名字上的缘分,她这个“全假”自小就很亲近那个软萌软萌的“全真”。
全氏不论男女,皆习武傍身,她不像几个姐妹只学了花架子,而是十分刻苦地深入武学,指望有朝一日游走江湖,行侠仗义。
她本性耿介,自幼任性妄为,更添几分急躁。她口无遮拦,行事常冲撞贵人,京中贵女盛会,很少会请她去。事实上她也不稀罕,情愿往猎场骑马射箭,沐天地荣光,恣意非凡。
她与同样嗜武的晋王,很自然地有了几分交情。他们会在一起嘲笑贵女们的矫揉造作,还有公子们的自命清高,他们都是崇尚强者为尊的人,算是一对知己。
却只是知己而已。
一日她踏马游街时,遇见西北军押解犬戎俘虏,给猎场中的贵族们充当活靶,她看见他们其中一人的眼,像极了前几日她猎到的那只泣泪的兔。
她剖开那只兔子,才发觉它有了孩子。
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使了点技俩,救下那个俘虏,然后放走了他。那个看不清样貌的俘虏,竟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他拉住她的衣袖,执意要问出她的名字。
她放了异族,却不想与之扯上干系,也不想欺骗他,她盯住潋滟的清溪,不说话。
“华莲烂于渌沼,青蕃蔚乎翠潋。我知道了,你叫潋!”
他欢呼雀跃,她只能点头。
他拜别她,“阿潋,我叫严,你要记得我!”
她笑,你连姓氏都不肯相告,我又如何记得你。
他唤她“阿潋”的一刻,她明显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她在族中祠堂跪了三天三夜,捱过一顿鞭刑,终于将自己的名字换成了“全潋”。
后来她与晋王定亲,总觉心中憋闷,终以散心为由,留下书信,一走了之。
她听闻黔州地广人稀,民风淳朴,她观光数日,又遇见了他。
他剃光头发,成了个打坐化缘的小沙弥,可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她扔下叮叮哐哐的碎银,用剑柄抵住他的下巴,粗心大意如她,还记得用剑穗隔着,就怕伤了他。
他已经记不得她了,他只当她是个好色的游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