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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透毕业的日子(33)

从此以后,所有人都自觉地把他的姓省略,直接叫子润,倒也很风雅。关系处得好的,就干脆叫他公子。他总是笑嘻嘻地应了,一派好脾气的模样。

那个常沛是MBA硕士毕业,在读硕士前做过两年销售,所以他在这里的职位比公子润要高,是高级销售经理,仅次于何春菊。与其说是应届毕业生,不如说是空降兵。

“五一”回来,王清就给我弄了个MSN,说公司不让上QQ,不然会更好用。

MSN的好友里,只有王清一个人,基本上是我们专用的沉默专线。

他们在那里忙活,栏下有橘色的光芒,点开一看,王清说:

“这个常沛很厉害啊!是刘总亲自面的。”

“不是个MBA吗?”

“嗯,听说要做区域销售总监。”

“我看名牌是高级销售经理啊。”

“那是暂时的,不是说要动了吗?说不定我们这片儿得归刘总了。”

我默然。那何春菊去哪里?陈总呢?

“你看陈总和赵总斗得凶,最后得利的还不是刘总!哎,我跟你说你别跟别人讲啊!关了,关了!这个常沛,千万不能得罪。”

王清真是好朋友,我心里暖洋洋的。我回了个笑脸,赶紧关了对话框。

晚上是部门的Welcome Dinner,欢迎常沛和公子润。何春菊笑逐颜开,大家风范。如果不是王清提醒,我真以为从此后她又添了两员干将,而不是屁股底下多了个撬杠。

何春菊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要大家互相学习、多多帮助,两位新同事也要充分发挥自己的力量,尽快地适应工作,融入公司的氛围中来。随后,大家吃饭的吃饭,聊天的聊天,很少再有人提工作的事情。

常沛想问基本的业务情况,被问的人总是下意识地看一眼何春菊后,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何春菊好像没看见。几次下来,常沛便转了话题聊起学校的事情。公子润和我是同班同学的事情很自然地被大家当作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先说了一通缘分的问题。何春菊总结说:“今年的招聘我倒是跟着,咱们公司只在北京和××市招人,但是规模之大,要的人数之多,在整个北京市都是数得上的。而且,地方政府这次给了我们很多优惠,包括户口和名额。虽说露露和子润是从不同的地方投的简历,可是都在我们招聘的地区内,又都是以北京为目标的,能碰见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如果不是都很优秀,也不会在这里碰到。”

“是啊!是啊!”大家应和着举起酒杯。

“对了,公子,你有女朋友了吗?”问话的是个同事,姓李。他的票最多,我常常加班帮他贴东西。随着我对工作的了解,有时候他把本来是他做的表格也推给我填,只讲个大概,人就溜得没影。但是他的业绩是部门的No1,也会来事,上下处得都很好。

“嗯……”公子润沉默了一下,说,“没有。”

我吃了一惊,“五一”时给他打电话的难道不是段姜吗?

上班以后,他去厂部培训一周,我一直在市里待着,除了听王清介绍只言片语,并没有和他深聊过。他和段姜……

大概我的表情说明了什么,老李很有把握地说:“撒谎,公子,咱可不能撒谎。你看人家露露的表情,都揭发你了。”老李嗜酒,说话的工夫又喝了两口。我琢磨着,明天他要出差,本来答应我晚上填项目报表的,看来只能我自己填了。

“以前有过,这不是毕业了嘛,分手了。”公子润轻描淡写地说,给人感觉倒像是不得不分手,有点儿黯然神伤。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难道是段姜?可是也不像啊!在学校的时候,他俩见面就没什么伤感了。

旁边的小王拍拍他的肩膀,“来,兄弟,干一个。天涯何处无芳草,分就分了吧!就凭咱这条件,再找一个。现在小姑娘,只要你有北京户口,甭管你六十还是八十,成群地向你招呼。”他有些醉了,前不久他的女朋友找了一个四十多岁二婚的北京男人结婚,理由就是小王没有北京户口,现在怕是触景生情。“我说,你看你这模样、这能力……”

“来,王哥,伤心事不提了,我陪您走一个。”公子润打断他的话,一仰脖把自己的酒喝干了。我知道他有酒量,这么喝难不倒。

“好兄弟,好样的!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你王,王哥!”咕噜,他也喝了。

小王其实年纪不大,但是爱充老大,酒量不高却老是冲在前面,何春菊并不喜欢他。何春菊见他喝高了,就对另外一人说:“你送小王先回去休息吧!唉,最近事情闹得,他也不省心,送回去了你再过来。”

宿舍不远,走路五分钟就到,但是送去了你不得照顾一下吗?离开这个氛围,再来就很难融入。说是回来,怕是回不来了。那人脸上稍稍有些变色,也没说什么,搀着小王跟大家笑嘻嘻地告别。

尽管何春菊一直谈笑风生,可大家心里似乎总有个疙瘩似的,这顿饭吃得并不轻松。送走小王后不久,大家就散了。临走,老李拍着公子润打着酒嗝说:“咱公司有个政策,啊,内部政策。为了降低人才流动率,稳定军心,对未婚男女实行‘三内办法’。”

我听王清说过,隐隐约约猜着他要说什么,想着阻拦又不想张口。犹豫的工夫,就听老李说:“内部消化,内部吸收,内部管理。我看露露不错,人漂亮温柔,有点儿小性子也是应该的。你们又熟,干脆内部消化得了。”

头一次被人推销商品似的介绍出去,我立刻扭头看别处,当自己没听见。

公子润笑了笑,说:“她有男朋友了,就在北京。”

“啊?我怎么没听说?”

“不好意思呗!”

声音渐渐远了,我放慢脚步,落在后面。

是了,我是有男朋友的。我想,公子润指的是谢亦清。他大概以为谢亦清是我心里的人吧?

但是,我和谢亦清真的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在我的生命之河中,谢亦清是被彻底滤掉了。觉得有些可惜,仅此而已。

走到宿舍楼下,昏暗的路灯下有个修长的人影。公子润不知道在等谁?

“孟露。”他迎过来。

“嘿,怎么没上去?”我打起精神。

“喝多了,吹吹风。”他还是笑嘻嘻的,那一瞬间我以为他是专门在等我,“陪我走走吧,这周围我不熟。”

“嗯。”

我一边走一边绞尽脑汁地想问题,“对了,你怎么说我有男朋友呢?还说在北京?我都告诉他们我没有的!坏我行情。”

公子润说:“没有啊!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是有男朋友在北京。”

“啊?”我站住,“你别乱说。虽然我们没戏,可我还得嫁人。你这么乱说搞得我像脚踏两只船的人!”

公子润微微弯下腰,说:“你是得嫁人,但如果你再找就是脚踏两只船!”

“喂,饭可以多吃……”

“话不能乱讲。”他皮皮地说,“我知道!”

“你!……”我被噎得无语,但更因为他的态度已经大大地超越了暧昧,带着浓浓的酒气,熏得我找不着北。这才是真正的暧昧!

“怎么不说话了?冷吗?”他体贴地指指旁边街心花园的小凳子,“坐那里吧!”

坐下,街上的喧嚣被林木遮挡在外面,凳子很小,我们只能贴着坐在一起。我的手臂碰在他的胳膊上,隔着薄薄的衬衣,热度清晰可感。可能他醉了,也可能是晚上天凉,五月北京的夜晚,我觉得有点儿冷,连带着说话都不利索。

“对了,段姜怎么样了?没听你说过。”我想找个安全的话题。

“哦,她去首钢了。他们办公室正好需要一个写字好的,虽然别的差点儿,但她会来事,又有特长,很幸运。”不等我问,公子润自动地说下去,“在上海我们就闹翻了。这次推荐……其实我只是觉得她合适。毕业了,找工作都不容易,无论你也好她也好,有机会能帮得上的我都要试试。那天我说的话,挺过分的,你别介意。”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道歉了,看来他很有诚意。

“没有,我小心眼儿了。而且我不该乱说你的,对段姜也不好。说完我就后悔了,又不好意思道歉。”

公子润笑了,“你呀,道什么歉啊?!在学校你帮我那么多忙,如果不是你,段姜根本不可能继续学生会的工作,更别说现在能去首钢了。”

话说开了,我心里好受很多,好像也没那么发抖了。

“嗯……你……嗯,杨燃天去学校找过你,知道吗?”公子润絮絮地说,“楼下阿姨说的,说你小叔叔来好几趟了,找不着你挺着急的,让他找我,问我有没有见。我就知道是杨燃天。他后来找到你了吗?”

“他去找你了?”

“没有。他找我干吗,你的电话和手机号他不都有嘛。再说那里没你,他可以去你家,还用得着找我?”

我貌似可以理解成酸溜溜吧,不知道真的假的,先小小地得意一把过过瘾。

“嗯,他找我了,劝我留在家里,他可以帮我联系国家机关什么的。总是家里好办事吧!”

“那你怎么过来了?”公子润欲言又止。

“公司派过来的,我也想见识见识,可能有一天还要回去吧。”我想起谢亦清,想起后海的碎波,心突然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