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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东风一梦遥(1)+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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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东风一梦遥(完结,修文)

作者:姬流觞

第 1 章

收拾好东西,外面鼓乐喧天,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前院。隔着红色的盖头,那个喧闹的世界一如我对这个世界的感觉——格格不入。

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

当我醒来,面对一个古色古香的世界时,就知道那个现实中绝对不可能,小说中基本是规律的事情发生了。穿越!

问题是,除了知道时间上的差异,我基本上忘了一切关于自身的信息。

我是谁?做什么的?多大年纪?住在哪里?父母兄弟几何?所有可以确定我存在的信息都消失殆尽,我甚至无法记住那个烂熟于心的身份证号码。

名字和号码都是“本我”区别于这个世界的标志,而我都忘了。除了我“知道”我是我之外,没有任何证明。而身份并不是“无需证明的真理”,人活一世,或许就是为了证明一件事:我是我!

穿越,让我不得不再次求证一回。

奶妈的手很温暖,纠结的筋骨间隔着粗糙的茧子,好像一块用旧的毛巾刷过我的手背:“小姐,虽说这是皇上的指婚,可是杨大人怎么说也是大将军,皇上御口亲封的当朝一品官员。现在虽然不在边关了,可是还是……还是很……很威风的。”女人大概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支支吾吾的说着。

我轻轻的点头,这个世界依然是男尊女卑,尽管两者之间存在严重的科技落差,可是并不见得谁比谁更文明。我会用,却不会制造那些高科技的产物,在这里,我只是一个惜命的无名小卒。也许有一天我会想起来,我是谁?如何来到这里?然后——回家!

迎接我的是一乘宽大的舆车,一人横着跪伏在面前,平展的后背刚好可以做个板凳,车子就在面前。

脚下是红艳艳的绫罗,新做的鞋子雪白的底,纤尘不染。他的衣服同样洁净如新。我犹豫着,踏上一个活生生的后背,是不是有些过分?

唢呐声渐渐低垂,人群中响起嗡嗡声。

“怎么?新娘子嫌这不好吗?”一个轻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呀,把他拖下去!”

拖下去的命运可想而知,那人一动,我的脚已经踏在他的背上,冷汗顺着后背淌下来。别人说什么,我做什么,千万不可自以为是。

那人乖顺的伏好,踮脚的瞬间我还是忍不住道了一声:“多谢!”

把它视为一种劳动,或许比别的什么略有尊严些。我以为,对劳动的赞美比居高临下的抱歉或许真诚些。然而,声音之低,连我自己都听不清,喧闹声里,他又如何明白?自始至终,都是自我安慰吧!

车行平稳。木制车轮压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吱嘎的声音,两手交叠着放在腿上,一股酸麻从臀部沿着脊椎迅速上升,遍及全身,连指尖都机械的颤抖着。但是,我不敢动。车内应该很宽敞,但是每个人的位置是固定的,身体许可的活动范围是有限的,我只能专注的盯着红盖头的边缘,从它晃动的幅度校正自己坐姿端正与否。

那是很小的一个范围。

下车时,仍然是那个后背,踏上去,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也许下一次我会很从容的踏上别人的后背,但是这一次,就让好事成双吧:“谢谢!”

鞋底很薄,薄到可以感觉那人背部肌肉的骤然收紧。不过,多大的肌肉运动才能从脚部感觉出来呢?还是这个人本来就与众不同?

坐上一乘小轿,越过一个火盆,下轿行礼。接过红绳的一端,另一端已经被人扯住。

“一拜天地——”

“二拜师恩——”他没有父母,朝里的太师是他的恩师,而且是他另一个妻子的亲生父亲。

事实上,这次是三个人一起拜堂,红绳的两端是两个女人,中间的男人捧着红色的同心结。

“夫妻对拜!”从脚下的布局看,应该是品字形。

以足尖为点,连成三条直线,是个完美的等腰三角形。如果头部和足部在同一方向,则三个人分别拜往三个方向,所谓夫妻交拜,不过是各拜各的,互不相干。

奶娘说:“小姐,虽然是皇上指婚,可是太师家的小姐不是咱们能比的。您是礼部尚书的女儿,知书达理,这新婚第一夜就委屈一下吧。”

送入洞房,前面依然人声鼎沸。静悄悄的屋里,没有人声。

“小姐,您怎么来了?”丫鬟的惊呼说明来人不同寻常。

身边的床榻一软,有人坐下,头盖被有些粗鲁的揭开。映入眼帘的是张漂亮的脸,尖尖的下颌成为我目光的聚集处,她是太师的女儿,今夜的女主角。

“纪红锦,我来是告诉你,杨不愁是我的夫君,是我上官飞花看上的男人,不光今夜他不属于你,以后也不会属于你!”

她的眼睛很大,黑眼仁多白眼仁少,这样的面相应该是个善良人。下巴高高的扬起,不屑的教训着我,可是绯红的双颊和通红的耳朵让人忍俊不禁。

“好的。你要就给你了。”

“啊?”也许没想到这么容易,上官飞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你、你什么意思?”

前院传来骚动,新郎在向这里走。飞花的奶娘催促着,她终于不甘心的走了。临走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别忘了你说的话!”

我们都是十五岁,她是孩子,我是老人。

新郎被簇拥着走向飞花的卧房,两间屋子并排安置在一个院子里。据说这里只是临时的,将来会分居东院和西院。

房间的隔音效果一般,隔壁的声音隐约传来,好像声音开的小小的电视。屋里的丫鬟婆子都退下了,空荡荡的感觉可以从风的强度体会出来。

“嗵”,又是一声轻响。我几乎要笑出来,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新郎却不到?

“唰”,盖头又被人挑开。这回有什么东西刺到眼睛。

习惯了烛火才发现,自己的红盖头正搭在一把寒光似雪的剑上!地上有些黄色的流苏,莫非是被剑削掉的?那他的剑法可不太好。

“我就知道是你。”那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抬起头,看见一个魁梧颀长的身影。烛火打在他的半边脸上,一道红色的伤疤从额头斜着滑向嘴角。

人生地不熟,沉默是金。这个关口,我竟想起这句话!

“等我办完事,你就随我走!”那人说的很突兀,好像这一切理所当然。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在保持沉默就是傻子了。

隔壁的喧闹安静了一下,依稀传来开门的声音。那人顿了顿,没有理我的问题,一猫腰躲进身后帐子的阴影里。

“你是来杀他的吗?”听说杨不愁杀人不眨眼,立下不少仇人。

身后依然是沉默。

“他今夜不在这里。一会儿挑盖头的时候,他的好兄弟都跟着,你没有机会的。”

悄无声息,好像这里从来没有人。

唉,我闭嘴。

我看见他的背影了,那上面曾经留下我的脚印。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些轻松。

突然,那人恶狠狠的说:“记住,你拜堂的时候,面向的是我。盖头也是我第一个挑开的!”然后,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没一会儿,屋门被打开,这回进来的是新郎。

屋里霎时安静下来,我看见一堆不认识的面孔,其中一个穿着大红的新郎服。每一张脸上都挂着惊愕的表情,视线的集中地,应该是我吧?

“对不起,太热了!”我的脸热的能煮熟鸡蛋。怎么就忘了把盖头盖回去呢?低头,伸手,盖好盖头,深吸一口气,端正的坐在那里。

神啊,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呵呵,礼部尚书的女儿果然知书达理!”又是那个轻佻的声音。

在陌生的地方要与人为善,人家打你的左脸,你就笑呵呵的递右脸,只当自己没有脸。

“玉堂,不要胡说!”这个声音低沉有力,充满了威严,大概就是新郎了。

一根秤杆挑落盖头,我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怎么说呢?很典型的武将脸,棱角分明,皮肤黑红。我的视线在那双丹凤眼上停留了片刻,垂下了头。太秀气的一双眼睛,在这张武将脸上,秀气的让我害怕。

他一定有绝好的耐性!

交杯酒,早生贵子,一套程序唱完,他低头吻了吻我的脸:“我明晚过来。”

声音里透着不知名的暧昧,我的脸一定红透了。

人如潮水,来的快去的也快。丫鬟剪短灯芯,屋里暗了下来。“请纪夫人安歇。”

纪夫人?我的另一个身份鉴证。如果有一天我回到原来的时代,那么现在这个身份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摸着簇新而冰凉的被褥,耳边仿佛还有那声火热的许诺,这就是我今后的生活吗?

“想他了?”拿剑的男人窜了出来,怒气冲冲。伸手擦了擦我的脸,啐了一声:“呸!不要脸!”

脸颊这回是火辣辣的疼。这个莽汉子,简直就是土匪!不分青红皂白的闯进来,用剑挑掉盖头,还莫名其妙的拐人!现在,又没头没脑的生气。新郎新娘亲热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你掺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