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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浮灯(11)

"糊涂!让你走你就走!"

"那你和我一起走。"

沈零把白衫手中的包袱夺过来,扔在地上,白衫又要去抢,被沈零推开。

白衫看着他,"我不能走。"

沈零回望他,"那我也不走。"

"你,你怎么这么倔?我这是为了你好!"

"什么为了我好?说白了,你就想一个人逃的远远的,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抛了,连我也不想要了,然后找个地方,谁也不知道的知道,自己结果了自己,是不是?告诉你,别妄想了,有我看着你,你到那里,我就到那里!"

白衫气极,一口气岔了,猛烈咳嗽起来,沈零连忙过来给他拍背。白衫心情不好,身体也不好,动不动就三灾五难的。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沈零,--"白衫扭过头,"太子让你到朝歌,不是件好事。"

"又吞吞吐吐的。每次说到朝歌你总是这样,好像太子要我来朝歌就是想要害了我一样。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让我做不是吗?白衫,我知道你恨太子,可是,我的命是文少央文先生救的,他对我有恩,他和太子那么好,他不会害我的。"

"这和文少央没有关系,他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命是文少央救得,这和太子姬雀真也没有关系。"

沈零扶着白衫在躺椅上坐好,"好了好了,都没关系还不行吗?告诉我怎么了?"

"刚才谢府的管家过来,送了很珍贵的东西,说要认识你。"

沈零惊讶,"谢府?谢长熙?"

白衫更是吃惊,他抓着沈零的手追问,"你怎么知道是谢长熙?朝歌城姓谢的大户人家也有许多吧,你怎么就知道是他谢长熙送过来的东西?"

"那天是提兰节,我在明河边上遇上他了。"

那夜飘荡着的水,飘荡着明灯,飘荡着的人心。

"你们说了什么?"

"他说,--,他对着明河河神说想见一个人一面,可是却拿了个下下签。"

白衫心惊,因为他看到沈零眼睛中有复杂的东西在,当他提起谢长熙的时候,那种眼神,隐约有伤感的怀念,甚至,有淡淡的情动。

白衫大声说着,"不,今天你一定离开这里!"

可门外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你以为,谢长熙会让他走的出朝歌城吗?"

一把华丽的白色孔雀大扇子缓缓闪动着,绿珠就靠着门边站着。

白衫顿时安静了,是呀,他怎么会忘记谢长熙是什么样的人?原本抱着几分侥幸,以为谢长熙不会注意到沈零,可是既然让他看到沈零了,一切计划都会按照原先布置好的,一步一步走下去。

看着谁也不说话,沈零知道绿珠和白衫各自有各自的想法,谁都不会说出来,谁也不会告诉他。

"我不会问为什么是谢长熙,你们对他什么企图,因为问了你们也不会说。可是我知道哥哥是为了我好,既然这样,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再见谢长熙,我也不会再和他说话,怎么样?这样安心了吧。"

"那这个呢?"绿珠拿过来一封信,"这可是谢长公子给你的呦,要怎么回呢?"

沈零抓过来,噗哧噗哧几下,就把信撕碎了。

"哥哥,这样可以了吗?"

白衫还不说话,绿珠用扇子在他面前扇风,"阿元,别这样,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桥头自然直。你既然不能做什么,就别乱想了。"

肩膀被拍了两下,白衫终于点头了,然而,事情似乎不会像他想象的这么简单。

第二天,谢家又派人送过来一张琴,鼎鼎大名的绿漪琴,没有明说什么,可是当那天晚上,白衫抱着琴到前面的水榭表演的时候,他看见那丛牡丹后面坐着独自饮酒的谢长公子。整个晚上,他并没有往这里看,可是所有人却犹如芒刺在身。只有一抹微暖的目光,他抬头,看见沈零趴在不远处的假山上,托着腮看着他,还在微微笑着,笑的那么单纯。而白衫再看向谢长熙的时候,他已经拂袖而去。

夜间,绿珠拿着檀香扇上楼,看见云娘子正在那边叹气。

"云大美人,你又怎么了?一个人窝在这里唉声叹气的?"

"你说这,有一有二,就没有再三再四了。谢长熙第一次送了一封信,我们没有回,第二次他自己亲自来了,送了那张绿漪琴,我们还没有理会人家,那第三次,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就为这个事?"绿珠嘿嘿一笑,"你放心好了,他最近是没有心情找我们观止楼的麻烦了。"

"为什么?"

"因为有人要找他的麻烦。"

"什么人?"

"怎么?呵呵,你不知道吗?这些年他谢长熙威风八面,威震江左,这期间杀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那些人但凡能缓过一口气的,谁不想报仇雪恨?要是一人一口,咬也能把谢长熙咬死,呵呵。"

"这可不好说。和他结仇的人都被灭了门了,他能让人缓过一口气?这次是谁?"

绿珠一耸肩,"不知道。只是听说傍晚的时候,谢长熙从咱们这里离开,还没有到明河就遇到了一群黑衣人的袭击。那群人武功都很高,都戴着长剑,如今谢长熙有没有命回家别人还不知道呢。"

云娘子没回声。

绿珠问,"怎么了?"

"绿珠。"云娘子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谢长熙死了,你那么高兴干什么呀?"

"我?......,我看个热闹不成吗?嗯?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废话!老娘少了一个财神爷你知道不知道!?"

绿珠摇动着扇子,笑了笑,忽然他们听见小楼上楼梯山响,那个胖猪殷容一边叫嚷着一边跑上来,绿珠连忙拿过去烛台,这个家伙真的好想野猪跑进猪圈。

"不好了,不好了,白衫不见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晚出去过,而且,......,而且我去问过沈零,他也不知道白衫去哪里了。"

"别叫,这不是要命的事。"云娘子看着殷容着急成这个样子,感觉有些怪,"白衫可能出去转转,不会有什么事吧。沈零呢?"

殷容说,"他拿着短剑出去了。"

绿珠着急的叫道,"什么?!你为什么不跟着去?沈零既然出去,他肯定知道白衫的下落!"

"我怎么知道他知道?"殷容怪叫。

殷容和白衫沈零绿珠不是一路人,这些云娘子知道,而云娘子也只是隐约知道白衫他们背后有秘密,具体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云娘子大喊,"少废话!殷容,带着你那些喽罗赶紧出去,打着灯笼沿着明河找!愣着做什么,快去呀!"

第六章

在明河西岸!我已经闻见那里的血腥味儿了!

沈零急急赶到那日放水莲灯的杨柳堤岸,只看见一群黑衣人倒在那里,血流满地,而谢长熙正在把自己的细剑从白衫的胸口慢慢抽出来。

他死了?!哥哥死了?!

谢长熙的剑比一般的长剑要细也要短,在月光下还闪着幽蓝色的暗光。

不好,剑身上分明淬了毒。

谢长熙的脸颊上滴了两滴血,他的手指轻轻擦过剑身,就好象在抚摸情人的脸。

沈零只听见他微微笑着,然后看着白衫说,"杜元之,真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景下再见面。看在你我毕竟相识一场的情分上,今天我不杀你。不过......"

不,白衫还活着。

蓦然,谢长熙转头,看见沈零,他笑,又是那种意味深长的笑。

"他是你们的人,是吧,又一个戴着兰泽面具的人。杜元之,你的主子想让他对长熙做什么?是勾引,下毒,还是暗杀?抑或是什么都不做,仅仅是个诱饵,让长熙自己上钩呢?如果是后者,那么你的主子真厉害,长熙不就是看见他之后陷落情网,巴结着跑到观止楼,然后任人宰割吗?"

沈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谢长熙把细剑支在地上,他的发带已经被斩开,浓密的头发披在肩上。

白衫捂住伤口向后,他靠在柳树上,有些艰难,不过还是努力昂起头,看着眼前这位故人。

时间真奇妙,谢长熙曾经是他一见如故的朋友,他妹妹的夫婿,陷害自己的阴谋的设计者,杀害妹妹的人,而今,他又是自己的上峰将要对付的人。毒已经发作了,麻痹逐渐散开,白衫感觉自己的眼睛,嘴巴,四肢,都软绵绵的,无法动弹。他努力艰难的开口,"杜元之已经死了。而且,你错了......这和沈零无关......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谢长熙笑的讽刺,"长熙真不知道,这个朝歌城中,还有人是无辜的?不过无辜与否,长熙都不在意,你甚至可以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

他侧眼看着沈零,"拥有那张脸,注定了他这一生就是为了长熙而生的!"

这样的谢长熙,和提兰节那日的孤独犹豫完全不同。此刻,他冷酷的话让沈零感觉到透骨的冰冷,而他锐利的目光则让人发颤。

--我的脸,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沈零迷惑于他的话语。

白衫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的眼见一片漆黑,他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我的亲人都死了,妹妹也是,他们都是,不是背叛了我,就是离我而去。

可是......

我还有零,他是我的亲人,我不能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人世上,独自面对无底的漩涡,险恶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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