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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种(7)

顾疏堂人如何暂且不论,承了他两回人情,得还。

第7章

十数本帐簿,沉清池细细看了五六天才看完,寻了个风和午后,拟好宴帖,唤曹生送去。王管事已在归途中,昨日到的信,一时好似万事都了了,又好似万事都在昨日待追忆。

曹生嘴快先告诉诚哥儿,诚哥儿递宴帖予顾疏堂时,他还不信,抛下弓箭,捧了宴帖来读,抬头道:“你捏我一把?”

诚哥儿笑他,“卑职不敢,是真的王爷,不信再读读,那人还在前院侯著,等王爷的回话呐。”顾疏堂把帖放回封裡,往书房去,喃喃:“这帖可得放好。”

“王爷,那人还在等回话。”

“去,去!”顾疏堂扭头,笑道:“赏!”

沉清池本就扬州人,二人没商议,菜肴却都合口,顾疏堂规规矩矩,宴桌上话少,可沉清池问,倒也答得周到。

诚哥儿无所事事便待在屋顶,童儿在他身边,他是个性子闹的,閒不住,轻轻掀了片瓦,眸子给屋头烛光映得亮亮,瞧了一会儿,拧著眉心问诚哥儿,“王爷这是何苦?当初打听来,直来直去不成吗?”

林诚弹他紧拧眉心,笑话:“小小年岁,学得甚麽不好,学人拧眉。”

“呀!”小人儿给他弹了眉心,恼得张牙舞爪要吃人,还没发呢,给林诚三言两语唬住:“你朝我恼,待会儿便不抱你下去。”

恼发不出,全作了委屈藏眸子裡,蔫蔫儿的望他,林诚不唬人了,指腹刮弄他眼下那圈软肉,“诚哥儿同你说笑呢,不能不抱。下了地,随你发恼。”

“谁稀得同你发!”童儿咬他手,小猴儿作了山大王似的凶,林诚只笑,他松了口又去瞧下边,问道:“待会儿咱王爷不会醉了?”

“怎会?”林诚亦凑脸去瞧,“王爷酒量好得很。”诚哥儿说得不假,顾疏堂醉意不深,只脸颊一层薄红,没做轿子,同他二人行了一刻路,面上那层薄红亦消了,黑眸莹莹,心情颇佳。

宴毕已是酉时,浴后躺软塌,已近亥时,沉清池酒量差且顾忌身子不敢贪杯,虚饮不到两盏,四肢融融似热起来。悲苦情志趁人心弱之时来袭,穿堂夜风虚虚卷,自大阖窗旁过,树木枝叶沙沙作响,沉清池热著眸,轻声迟疑地问:“竹语?”

他从前曾听位老妪言,鬼魂是人离世后之化身,有人牵挂,它们便在,磋磨魂魄,永投不得胎,有时他想著,自己会不会害了竹语,有时又私心,愿老妪之言是真,如是真,竹语来见他。

无人应,沉清池掀开床帐,哽著音,“竹语。”话音正落,一道火舌自屋尾起,倏地便到了他跟前,滑的,沉清池著手碰,是籽油!

深夜,西风,火借了势,它自窗边起,在屋门封死的西厢肆无忌惮燃著,不只西厢,东厢与北屋亦然,小棠儿为顾沉清池,就在耳房睡下,沉清池拿湿帕捂了口鼻,将她拍醒,“小棠儿!”

小棠儿悠悠醒了,沉清池将另一方湿帕捂在她口鼻上方,“西屋起了火,捂著。”他环顾四周,耳房只设高窗,小小的四方口,一瞬间,他有了思量,去挪房裡那方桐木柜。

干木燃烧的烟味,愈发烘人的热,小棠儿一下明瞭,心一慌,泪珠子忍不住,“夫人。”桐木柜子挪到高窗下边,沉清池扳著她,厉著神色指那方小窗,“能掰开吗?”

“能,小棠儿有的气力。”沉清池要她这句,推著她踩上去,“去前院,叫曹生,跑著去!”

顾疏堂到的时候,许宅整个后院火光冲天,直要把这片天都给烧了,三间大屋,亮堂堂的火光,要把顾疏堂眼睛烫坏。诚哥儿拦不下他,随他一块进火舌扑面的西厢。

房梁著了火,一根根往下落,沉闷的砸出劈啪声响,顾疏堂眸子裡只剩下火的红,热的眼眶发涩。

“王爷!耳房!”林诚大声嚷,顾疏堂甩鞭将其顶上一根断落房梁卷开,鞭尾著了火,鞭把附著内力,被他甩至耳房门上,门扇落地,火舌迅速袭上,二人踩过进入耳房。

空中本如虚,今被火烧得如波动湖面,沉清池朦胧之中,似真的望见许青笙,抿起唇角,“竹语,真是你……吗?”

顾疏堂将人抱起,望被火吞噬的重鞭,被诚哥儿挟著带出火海,怔怔的,他碰沉清池唇角,“诚哥儿,我有些悔了,本王……有些悔了。”

第8章

髮髻松了,火燎了鬓髮,好不狼狈。童儿端了水盆,湿帕子微暖,给顾疏堂淨面。方才还不晓得,一静下来倒是哪儿都疼,就著疼处一瞧,都是火燎出的痕迹,幸的是浅伤,只看著吓人。

这下童儿不敢擦了,焦急著要把大夫叫到房中来,给顾疏堂叫住,“急得甚麽样儿,也不先瞧瞧你诚哥儿伤著哪儿。”他倒有心思说笑,馀俩人都紧巴著心,不接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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