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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槎(5)

作者: 纯白阴影 阅读记录

她望过去,那群人正向园外走去,穿蓝衣的人背影挺拔,旁人闹哄哄,他却沉默如山,一言不发。

她伸出手中空杯,刚好接住一朵从树上掉落的桐花。不看也罢,她在心里说,我并没有想过要和他在一起。

晚饭后,她包起《幽窗记》刚要出门,父亲匆匆而来,劈头问:“下午带你到品园,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人了?”

“我和您说过,到旁边看看,但您在和郑侍郎说话,可能没在意。我看了一会儿,没见着您,就自己回来了。”

她父亲松口气,又说:“早说让你带上停月,两个人也有个照应。”

“她说不爱诗啊词的,不如在家绣块枕巾。”

她父亲脸上一恍神,明显没听进去,她看出父亲像在为某事斟酌措辞,主动道:“秦二少好像也去了,但我没和他打照面。”

她父亲下定决心:“你下午和什么人说话了吗?”

她和好几个士子都有过交谈,但顷刻就领悟到,父亲问的是青衫少年,一愣:“他是谁?”

能让父亲如此忧虑,少年的家人必是朝中大员了。但没想到,父亲吁口气,坐了下来,还拍拍椅背,示意她也落座,一副长谈的架势。

傍晚时分,司清德得知太子路顺祺微服到品园一游。据闻,太子殿下很亲民,不但和士子们打成一片,还和一个小书生谈了颇久。那小书生样貌气度都颇清雅,约莫也有些来历,好事者就在猜了,谁家儿郎这般机灵?攀上太子殿下,平步青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司清德没太听进去,直到那人说小书生最多十四五岁,清秀如好女,便问了一句:“装束如何?”

那人回忆道:“月白色。”

她对父亲说太子托她寻一卷诗书,但父亲何等敏锐,点破她的谎话:“寻常的诗书,他用不着找你。”

既想看,又怕被宫人知道是何书,料想是不入流的市井读物,大概是宫中宦官私藏,被他偶然看到,一看便入迷。但让太子接触到秽乱读物是大罪,宫人不敢担责,便推说新章遍寻不获,然太子不信,故来问你,是不是?

她彻底认输,推过《幽窗记》:“喏,就是它。”

她很赧然,怕父亲责备她竟然阅读这种“诲淫之物”,但父亲只瞥了一眼:“哦,这书很出名。”

“我买回来才知道写的是什么。”她见父亲面色缓和,大着胆子问,“爹爹,这唐简是何许人?”

司清德沉吟道:“他早几年有一卷《随行录》,老辣至极,朝中无人不晓,我们都推断,此人恐是同僚。”

她吃一惊:“可他每有收入即隐于市,若在朝中为官,很难做到吧?”

司清德一哂:“文人谁不爱在文字里玩些虚虚实实的把戏?古往今来,几多闺怨诗都是男人所作。”说罢将《幽窗记》收入袖中,叮嘱她切不可贸然行事,太子从未出过禁宫,他若要借书,会安排亲信代劳,但人心叵测,稍有不慎,就会牵连诸多无辜之人,后果凶险。

父亲言之有理,但她忆及那少年清亮的眼睛,忽然很不想让他失望:“可我答应过他了。”

司清德点点头:“等殿下再来书画院习画,为父见机行事。”

她料定父亲是在宽她的心,他是不会将这册书交出去的。一个寒门子弟,跻身翰林院殊为不易,怎肯为小儿女的约定涉险?她决心去乳母家小住几日,若太子的亲信来访,至少可以托他向太子说句抱歉。

乳母一家在城东赁住,房子破败了些,但后院还算敞亮,她很喜爱,每次过来,都帮着做些琐事。

乳母家的蚕豆长势喜人,她摘了半篮子,一阵风来,空气里隐有桂花香。乳母说邻居家新近种了一棵四季桂,春天也有花看。她蓦然想到《幽窗记》里,唐简夸过一种桂花做成的小食,乳母笑:“好像不难,我们试试看。”

当天中午,邻居喝上了鲜嫩的蚕豆蛋花汤,她学会了桂花状元糕,蒸了一笼屉又一笼屉,想把手艺练得好些,回家做给父母吃。

柴火灶边,杂院的小孩子趴了一排,她给蒸笼边再上一道水,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什么这么香?”

她扭头看,是个白白胖胖慈眉善目的老头,一边拿着罗盘,在院子里四处测量,一边向她乳母问起这栋房子的情况。

乳母说杂院住的都是租赁户,房主在外行商,每季度她们只管将房钱交到城东一家烟纸店,店主是房主的堂叔,帮他代收。老头儿问清烟纸店的地址,像不经意才看到她:“这位小公子好生面善,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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