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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笔记(114)

白敏敏去世后,大家才穿出来。

宋唯依照那日拜访的老教师所言,顺藤摸瓜锁定了去世的白敏敏,和她唯一的儿子崔国生,但是郑与斌可从没有一拍脑瓜,拜访幼师。

所以郑与斌何以找到崔宅?

郑与斌对崔国生的第一句话,说出了一个仿似合理的答案:“有证人向我告,说三年前曾看到你在听泉温泉酒店的建筑工地鬼鬼祟祟。现在我有权合理怀疑你毁尸埋尸,而封禁你的住所,对你进行全面搜查。”

宋唯忍不住笑了,因为滑稽。

如果真有这样的一个证人存在,为什么早不出现?

也或许是有的,但是郑与斌错了。

郑与斌背后一定站着什么人,教他说了什么话,只是,他转述的时候又自以为是地加入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反而弄巧成拙,说错了。

地下赌场的经常派人告诉郑与斌的话,是这样说的——有人看见一个名叫崔国生的拾荒人出现在听泉温泉酒店的建筑工地。

这句话中,可没有“三年前”三字。

和诸警对峙在门外的崔国生抬起了头。

这个男人眉毛格外浓黑,眼睛格外细小,身材瘦小,眉眼中带着琢磨不透的东西。

他抬起头的一瞬间,宋唯攥紧了手。

风仿佛在哗哗作响,也或者是悬在房梁上的他每天要细细看许多遍的画像在响。

狠狠地敲着他的心脏。

郑与斌和手下的两个警察莽然无知地就要挥手往室内闯,却被男人拦住。

男人手中还掂着菜刀,仿佛门铃响之前还在切菜,姿势随意而自然,但是宋唯看着他的那双粗糙的手,手上的青筋微微泛着,就证明他重重地握着刀,并非表面伪装,而是使了全力在防御。

刀上还沾着猪肉的碎屑,也或者别的什么肉,一点隐隐的红色映着寒刃,郑与斌不知道自己的高高在上和轻蔑可能会带来什么,宋唯上前了一步,牢牢地拽住了郑与斌。

郑与斌诧异地转身,似乎并不明白为什么会在此处看到宋唯,但是下一秒,这种错愕已然变成了嫉妒。

他知道,宋唯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一定是握住了什么确凿的东西,而他,只是虚张声势,任人驱使的一个傀儡、木偶。

郑与斌一贯嫉妒宋唯,嫉妒那种会被人轻易看出的叫做天赋的东西。

他下意识审视着少年:“我不记得给你下过命令,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宋唯拦住郑与斌,却很自然地掏出一个记事本,吆喝着对崔国生开口:“说!今年8月18日、8月28日、10月28日夜晚,你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人证、物证能够自证?”

可却未等他答,随即指着男人,骂骂咧咧:“逑人,怎么这么不长眼,有客来了,也不请进去,没看见我们郑队在门口站了半天,喝西北风问着你话!”

崔国生被突然出来的白皙少年推得一晃,他个子本就不高,瞧起来也有些瘦弱,因此宋唯一推,他几乎站不稳。

但是崔国生却似乎瞬间反应过来了,稳稳扶住狭窄的门框,颇为热切地开口:“几位警官,快进快进,招待不周。有什么屋里说。”

崔国生居住的是约四十平的老居民房,里面阴暗潮湿,气味浓烈,物什摆放却十分整齐。

家徒四壁,几台新彩电摞在角落堆着,靠着墙壁,是一个单人木板床,挨着床,一张四角黑漆桌上摆着各种杂物,险些放不下,如剪刀、起子、啤酒、余下结块剩饭的碗、几本地摊上买来的卷了边的民间传奇、武侠、色情杂志。

看起来是会让房间十分凌乱的物件,但是每一件都码得整整齐齐,排成一排在桌上,上下左右对应间距一模一样,连剩饭也是。

宋唯有洁癖,嗅到空气中腐烂的食物和葱蒜辛辣的气味,迅速反胃起来。

郑与斌对崔国生有显而易见的敌意和轻视,却没有防备。

因为崔国生太过瘦小,无法引起郑与斌的重视。

他大概认为自己单手可以把崔国生拎起来。

崔国生知道自己家里并不体面,口中说着不好意思,却面目沉静,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样子。

崔国生给在场的四个警察各倒了一杯水,搪瓷缸子大小不一,放着劣质的碎茶叶。

他笑了笑,宋维恍惚自己看了一丝奇怪的妩媚。他说:“我下午还得把上午收的东西运走,这会儿做点饭,恁们有啥尽管问。”

厨房的门正对着客厅的几个木凳子,按照风水的说法,这叫眉心冲煞。

“你们家风水不好,轻则破财,重则有血光之灾。”宋唯跷着二郎腿,像一只聒噪的乌鸦。

崔国生转头看着宋唯一笑,然后回过身,低低地切菜,给四人留下一个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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