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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笔记(115)

他手下是一块鲜美的猪肝。

刚从抽搐着放血的猪身上,剖开的热乎乎的,仿佛还会跳动的肝脏。

被利刃缓缓地磨着,缓缓地切着,横截面下,肝脏的纤维柔软而腥臭。

崔国生是享受这个过程的,切割的刹那,粗眉挺得高高的,唇角一直带着柔软的或可成为妩媚的笑。

郑与斌的两个队员已经坐不住了,他们试图寻找被抓的豆沙和李女,又已然看出这极小的坦荡的空间内很难藏人,进而默认豆沙和李女或者已然相继受害,然后走向了唯一的似乎能藏尸的地方。

——电视机盒。

宋唯狠狠地瞪着二人,直逼得他们讪讪止步。

他恨不得化身土狗,咬死这两个王八蛋。

谁敢说豆沙死在电视机盒里,他就敢咬死谁。

崔国生转身,又是一笑。他笑的时候,脖子朝前伸了一下,黑眼珠却一动不动,显得有些吓人。

崔国生似乎很爱笑。

“你们尽管自便,我饿了。”

他切完了猪肝,又去切白菜,这次却换了一把砍刀,轻快又爽利地在圆白菜饱满白嫩的身体上狠狠地剁了几刀。

郑与斌脸黑了几分。

他渐渐觉得怪异。

不舒服的感觉在蔓延。

宋唯问崔国生:“还是那句话。1992年,也就是今年,8月18日、8月28日、10月28日,你都分别在做什么,还能不能记得起来?”

崔国生爽利的切菜声变得缓慢,他似乎在思考,可是低着头的背影让人觉得不安。

他说:“我啊,每天做的活儿都是有数的。走走街,串串门儿,收收大家不要的东西,大家不要的给了我,我能挣点儿饭钱啊,人嘛,总要吃饭的。你说的这几天,跟我这辈子所有的不是这几天的日子,过得一个样儿。有什么差别呢?一天不做,都得饿死。”

别人不要的垃圾给了他,足够换一些钱,养活活得像垃圾一样的他。

每一天,每一年,都是如此。

宋唯又问:“唔,你母亲我调查过,她去世了大概……30年?”

崔国生把破碎的白菜分别择开,放入破碗中,怔了怔:“我四岁她没了,是29年。”

“你的母亲白敏敏,对,我是说,白敏敏老师,曾经教你唱过儿歌吗,或许跟季节有关,夏天唱到蚌壳、坏鸟、夏雨之类意向、秋天又有白兔、灰狼?”

宋唯非常好奇。凶手杀人的所有轨迹他大概都逐渐清楚,但是对于引发杀人方式的内因,至今仍未找到。那些旁证提到的儿歌反而一直令宋唯非常介意。

因为命案总是双双发生,而且在同一个季节。以季节划分,则杀人手法表现得非常纯粹,吻合逻辑。

宋唯推测,儿歌共四首,对应四个季节,亦对应着之前那些受害人的死亡时间。

崔国生一瞬不错地盯着宋唯,他的眼睛极小,但是眼珠又是极黑的,像一滴没有任何其它色彩掺杂的死墨。他长得不像照片中年轻的白敏敏。

“妈没死前常给我唱。”他温柔一笑:“我唱给你听啊。”

“春风到,樱桃俏,红润润的小脸惹人笑;麻雀狡,飞树高,一口衔住小樱桃。春风春风留不住,春雨一夜砸脑袋,绿枝犹然红果消,樱桃麻雀半身埋。”(春)

“小蚌壳,出水游,晒沙子,走一走;大鹬鸟,飞得高,停水潭,找肉吃;小蚌壳,展开壳,风不吹,树不摇;大鹬鸟,冲下水,张开喙,抬起爪;鹬鸟张嘴咬住蚌,夏雨瓢泼冲出洪,呜啦啦,呜啦啦,风平浪静不见了。”(夏)

“大灰狼,爪子黑,拍皮球,传白兔。小白兔,眼真大,看见皮球笑哈哈。大灰狼,影子长,拍皮球,传白兔。小白兔,影子短,接住球,就不见。长影覆盖短影子,咿呀咿呀小白兔,怎么就不见。秋风吹,月亮头,桂花树下静悄悄。”(秋)

“冬天到,堆雪人,雪人俏,胡萝卜的鼻子纽扣的眼,小朋友,真欢乐,唱着歌,堆高高,天冷天冷可真好,雪人咧着大嘴笑。突然一天太阳到,过年家家吃猪羊,小朋友睡着了,孤零零的雪人也化了(liao)。”(冬)

大家周三好哇。眼睛看到的可不一定是真相。

第35章 她带走了那把伞

“第一首是春天歌,麻雀偷樱桃,却碰见春雨,打落麻雀和樱桃,预示着李翠兰夫妻和他们准备卖掉的婴儿,而侠是春雨,审判了麻雀和樱桃,折断了他们的头;第二首是夏天,鹬鸟咬住无脚行走的蚌壳的肉,而洪水冲走了它们,预示着身为洪水的侠,审判了鹬鸟和任人压制欺凌的蚌,也即是盖杰和张清清,以及陈姥姥、张桂英,他们都是被溺死,当然,侠所理解的夏天跟我们似乎有所出入,九月之前,被他理解为真正的夏天,这是非常奇怪的习惯,不符合大家对夏秋的认知,因为8月一般已经立秋,但是他却依照自己对季节的认知习惯去安排杀人事件;第三首是秋天,白兔、灰狼和秋风,灰狼是秦国伟,而白兔则是秦……裳,对,就是听风温泉酒店女尸,她的真正死亡时间,是今年秋天,秦国伟死前不久。而非大家、包括法医冯琬普遍认为的三年前。这个误会并非侠刻意而为,他还没有精力去摆这样的龙门阵,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自己放大的感情和情绪之中。”宋唯解开了警服衬衣的第一个扣子,他平时不常穿警服外套,但是衬衣是常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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