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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鸾(196)

  章寂看到这里,忍不住放下信,闭上了双眼。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好像有一股气堵在胸口,却又不知该如何排解。

  半晌,他才抬起头来,询问周合:“老大可知道他媳妇的事?”

  周合低声道:“曾经托人辗转告诉过他了,不曾添油加醋,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大奶奶有些太过看重娘家人。”

  章寂皱皱眉头:“他就没问起他媳妇的下落?沈李两家可不曾与我们流放到一处。”

  “前年马掌柜曾向吉安回报过,说亲家大奶奶跟着沈李两家去了东莞,日子过得还算安稳。吉安那年给辽东捎信去的时候,就把这件事写在了信里。想来亲家大爷是知道的。不过据马掌柜他们所说,这两年在东莞遇过几回沈李两家的人,似乎大爷也没派人去看过他们。”

  章寂微微冷笑:“他既然不敢派人来联系我们,自然不会再多事去找他媳妇,你们又跟他说沈李两家在东莞一切安好,他自然不会多想。他媳妇跟娘家一向关系亲近,他怎会想到事qíng又有了变化呢?”

  沈氏当年随沈家与李家南下,在彭泽足足待了四个月,拖到次年开chūn天气转暖后,方才再次启程。但没了陈家人的照应,又大病过一场,她自然没能好生休养过来,因此一路抱病,折腾到广州时,已经重病不起了,还是茂升元的人得了信儿,派了人请大夫去医治,才保住了她的xing命。但眼看着身体有了好转,她又要cao心起发配之所的事来。

  本来依茂升元众人的念头,章家的大奶奶自然该往德庆去与章家人会合的,至于沈李两家,说来也都是亲戚,一并去也没什么要紧,若是不愿意,那就由得他们自己折腾,陈家是章家的姻亲,与沈李两家却隔了两层,很不必为他们费心。然而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章家大奶奶是另一种想法,在广州耽误了好些日子,最后竟然选择与沈李两家人一起到东莞去了!即使是打听得东莞比别处略富庶些,也没有丢下婆家人反与娘家人在一处的道理。只是马掌柜旁敲侧击过,见沈氏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便也不再坚持了,只是过后带商队去德庆时,亲自把这件事报告了章寂。

  章寂从此对这个长媳才是真正死了心,只当没有这么个人在了。因此去年马掌柜来时,透露前往东莞收海货的伙计捎了沈氏的信来,想求章家人想法子把沈李两家从东莞千户所调出来,哪怕是调往德庆都没问题,章寂也只当不知,完全没有帮一把的打算。他自然知道沈氏是体会到东莞水深了,想要补救,只可惜覆水难收,既然走错了一步,哪有这么容易改回来?他甚至还告诉马掌柜,不要为此费神。

  周合早听马掌柜提过这件事,便道:“我听说沈李两家在东莞过得颇为艰难,他们两家男丁都不多,沈家大爷又是文弱书生,听说李家大爷不知怎的卷进一桩走私案子,竟被上司查出偷藏赃物,生生打了一顿,腿都折了,如今也拿不动刀,骑不得马,不过帮着做些杂活,全家人只靠女人做针线、给人浆洗衣裳糊口,他家小子才十几岁,竟跟着别家的男孩子在外头鬼混,日日偷jī摸狗,打架生事,哪里还有半点儿大家子弟的模样?去岁冬寒,李家老爷子本就生了重病,又因儿孙不肖而生气,居然一病就去了。”

  章寂闻言吃了一惊:“我竟不知此事。李家老爷子身子骨一向硬朗,流放路上都撑下来了,怎么安顿下来反而因病去了呢?”

  周合摇摇头:“所以我才说东莞那地儿不好呢,外头看着以为是肥缺,可要是背后没有够份量的人撑腰,不过是给人做嫁衣去的,当初马掌柜就劝过他们,偏李家人不信邪,被一点子财货迷了眼睛,犯了糊涂。亲家老爷想想,东莞千户所的职责既是遏制走私,对手下的人怎么可能管得不严?要是由得军士们监守自盗,岂不是叫人打了自己的脸?李大爷犯在这种事上,任谁抓住了,都不可能放过的。他还叫上司人赃并获了,只挨一顿打,断了条腿,便能了事,已是看在李家往日盛名的份上了。”

  章寂听得连连叹气:“李家那小子,素来不是个老实xing子,不想还会愚蠢到这个地步。”犹豫了一下,又问:“那沈家又如何?”

  “沈家的境况也不大好。”周合叹道,“沈大爷书生xing子,不知怎的得罪了人,被人打折了右手,竟连执笔写字都不能了,只能靠着妻女卖针线度日,还要养着一个生病的儿子,一个生病的姐姐,光是药钱就能把他家压垮。每次茂升元有人过去,大奶奶必定亲自拖着病体上门求助,马掌柜想着毕竟是姻亲,看在亲家大爷与大哥儿、大姐儿的面上,不好断然回绝,每次都给他家一笔银子,只是看他家的气象,不象是能吃苦度日的。大奶奶三番五次求马掌柜帮忙把沈家人调离东莞,恐怕也是吃够了苦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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