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动,便又催促道:“快吃吧,我特意千里迢迢奔赴騩山才得来的,可不要浪费我送你的礼。”
岂无衣闻言终于咧嘴笑了开来,乐滋滋的:“这倒是,亲媳妇送的,管他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跪着也得吃完,谁叫我自己选的媳妇呢。”
原本正正经经的知逢小道君被他这一句烧红了脸,燎到了耳根后,连忙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就走。
“好嘛好嘛我闭嘴,快回来,不许走!”见他又默默坐回了自己身侧,便一边大口嚼肉,一边含糊不清地又嘀咕了一句,“脸红什么。”
“你!”
岂无衣连忙嘿嘿一笑,乖乖闭上嘴,将那块肉大快朵颐吃了个干净。
知逢这才略松了口气,在阴风里禁不住打了个颤。
☆、与子同袍
他见状,将那油腻腻的竹签子往火里一丢,也不敢细品这东西的味道,嚼着嚼着,强迫自己咽了下去,随即解开外袍就一把把他裹进了怀里。
知逢冷不丁被他吓了一大跳:“你干什么!”
他又笑,虽然满头满脸的尘泥,却依然是那个风流浪荡北疆王的模样:“岂曰无衣,同解战袍。”
知逢顿时在脸上绽开了一朵鲜红云雾,立刻挣扎起来,岂无衣连忙一把把他抱紧了,才改口道:“好嘛好嘛与子同袍!”
说着,将下巴抵在他肩头,看见这人间一片凄惨模样,忍不住紧了紧外袍,又低低重复了一遍:“与子同袍……”
知逢敏锐从他语调里听出了一种悲切,连忙放弃了挣扎,乖乖窝在他怀里,贪恋着这片刻的安宁和温暖,轻轻劝道:“会好的。人间众志成城,还有神君们和仙庭,一切都会好的。”
“嗯……”
“无衣……”
清润少年的体温困锁于外袍之内,逐渐弥漫,他忽然道:“知逢,待三界大战过去,人间必定损失惨重,一片肃杀萧条,你记得我们重建雁荡镇的事吗?”
少年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当初雁荡镇被穷奇毁成了一地废墟,后来他们二人留在雁荡镇,帮忙重建,不得不说岂无衣做事真的有一套,整个重建过程有条不紊,没花村民们一分钱,当然,期间他受了这厮不少调戏也是真的,以至于临走之时村民们为了报答岂无衣,差点给他俩按头办婚礼。
岂无衣却十分凝重地轻叹了一口气:“重建人间,必定要比重建雁荡镇花上更久的时间,你愿意等我吗?”
知逢闻言猛一抬头,便撞进了一双灿然明媚,自信得十分耀眼的眸子,不由片刻失神。
随即,他便又说道:“等我。等我五年。我一定能让这人间重回安宁,届时九州清晏,山河永固,无烽无火,无战无乱。到那个时候,我就去无名派找你,给你做开山大弟子,伤我替你受,血我替你流,好吗?”
知逢笑,温和而柔软,低低骂了句“傻子”,又理所当然似的靠在了他怀里,随即才说:“我们无名派,也没规定男弟子不能嫁人。”
岂无衣愣了愣,随后噗嗤一笑,乐不可支,这种低低的笑声,终于转化成了爽朗而兴奋的大笑。
以至于他竟然忘了答应一句——
“好,我来娶你。”
这句话,他终究没来得及说。
人间一片漆黑,阴风裹挟着霜雪四处侵占攻袭,唱出了一首四面楚歌,即便肉丨体凡胎自出英豪,各门各派摈弃所有大大小小的过节,自发聚集在一起,壮大成了一支绝不后退的誓死之队,也无法扭转凄凉的局面,他们壮志凌云勇往直前,却也渺小而柔弱。
——这就是人间。
湛离遭到煞气侵蚀,伤势过重,幸好被岂无衣一行拼死救了回来,只是以人间法术,暂且无法治疗或者逼退鬼帝的煞气,因此到目前为止都昏迷不醒。
他被安排在最大的营帐里,一直到神力恢复,这才缓缓醒来,轻咳了两声,睁眼一看,想起昏迷前变成怪物的春分上神,阴恻恻的鬼帝,还有……子祟。
这才慌忙站起身来,一把将帘帐掀开,就见外面一片漆黑,死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煞气,更是忍不住惊道:“怎……怎么回事?子祟……子祟呢?”
岂无衣和正在商量作战方案的宁亡人一行都是一惊,将手头的事一丢,就全部奔到了营帐前,只见湛离那一身残破的青衣依然狼狈,苍白着脸色,□□盘踞在他体内的煞气在他皮肤下四处游走,驱之不散,像一幅以人皮为底的诡异画作,深深地佝偻着腰,慌忙又手忙脚乱地扶住他,几人对视一眼,这才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们下去那洞穴的时候,就只见到神君您一人,未见子祟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