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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尔簪花插满头(106)

作者: 有风兮 阅读记录

他闻言,就那么忽然间就安静下来。

迷雾像藤蔓似的攀援而上,缠绕在身上,湛离发现这阵法脾气诡谲,若不挣扎则十分温和,一旦挣扎起来,却越是动,缚得越是凶蛮,细细听去,果然迷雾另一侧,传来了子祟低低的嘶吼,便朗声提醒:“子祟!别动!”

话落,那边的低吼就停了。

他便在迷雾里低低笑了一声,极轻极轻地道了一句:“乖。”

随后,全身都被迷雾包裹住,深深的疲惫感和困顿感倾袭而上,湛离合上眼,挣扎了一下,却也再睁不开,直到沉沉睡去。

子祟……会梦到什么呢?

再睁眼,便是一片大雪纷飞。

不冷,明明鹅毛大雪被风牵引着呼啸舞蹈,但他没感觉到风,他跨了一步出去,站在雪堆里,被冰雪淹没了双脚,却留不下一丁点脚印,伸出手来,一簇大朵的雪花就这么穿过了他的掌心。

——这大抵就是信庭的回忆了。

湛离侧过头一瞥,才终于见到无痕雪地里,静静站着两个蓝衣的人,一个手中执剑,风华正茂,另一个却透着些许少年意气,明显年纪上要小一些,虽然距离很远,但不妨碍他一眼认出那把剑,正是还没断的不负。

如此说来……

那个青年,便是被杀的真元派大师兄宁亡人,而那个少年,十有八九就是年少时期的信庭了。

他听不见他们俩的对话,也没找到子祟,于是往前跑去,却见一眨眼间,信庭竟率先上前,两个人缠斗了起来!

怎么回事?

湛离终于一路跑到那边,伸手却从少年信庭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该死!

他只能围观,却不能插手信庭的过去!

细看了才发现,信庭本就已经浑身是伤,邻近的雪地上零零散散落了满片的血迹,宁亡人持剑明光闪烁,处处躲闪,信庭却步步紧逼,脸上带着些许与子祟相似的笑容,却又有些不同。

子祟的笑意里透着刻骨至深对杀欲的向往,而信庭……

却混杂着满满的绝望。

☆、同室操戈

“杀了我啊!师兄!你要是恨我,就杀了我解恨!”

宁亡人诚如陆宣之所形容的,是个冷心冷面的人,即使剑之所指,正是自己的师弟,他也毫无波动,那张冷漠的脸上,甚至没有对小师弟所作所为应有的震惊,然而那处处保留的剑招,却透出他心底迟疑。

他深深叹了口气,信庭本不是他的对手:“信庭……你……”

然而信庭却很快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他抹去嘴角鲜血,盯紧了他手里的不负:“师兄,你什么也不必说,只要杀了我便是,我所作所为实乃天所容诛,不做辩驳,若死在师兄手里,也无怨无悔。”

“你不该……信庭,你不该!”

“我知道我不该,可我便是做了。师兄,宁哥,我八岁来真元派,便是你一手养大的,要说错,便是错在当年在见到你之前,没死在暴雪之中,我图谋算计,下作肮脏,师兄,宁哥,你行行好,就全了我的心愿,让我死在你手里吧。”

宁亡人一时沉默,终于一挥手,摇了摇头:“你真是疯魔了。”

“我是疯魔了。宁哥,你不该养我长大,你养我,又不要我了,我如何能不疯,如何能不入魔?”

“你……!”

信庭终于又欺身上前,步步杀招,那双年轻而透着少年光彩的眼睛里,如深海一般汹涌翻滚着绝望,然而宁亡人拧眉间一味后退,甚至不愿出剑,于是信庭便一个错手,伸手就把那把修长,优雅,银光闪闪的不负给夺到了手里。

“既然师兄不愿动手,那若死在不负之下,也算我还了师兄你的恩了。”

眼见着他要刎颈,宁亡人想也没想,上前一步就死死抓住了那锋利的剑刃,血从指缝间一滴滴灼开了积雪。

“信庭!我当年从师父手里力保你这条性命,不是让你害我的,也不是让你一死了之一了百了的!”

他甩手,热血溅出了一条弧线,这才深深看了他一眼,声音比这数九寒冬更冷,心却比雪地上的血更灼烫:“信庭。我将不负赠你,算我不负这些年养你长大的情谊,自今往后,你被逐出师门了。此剑意为初心不负,还望你不要负了当初我收留你的初心,再做伤天害理之事。”

说罢,便旋身而去,背影决绝,只有掌心的血,淌了一路。

湛离沉默着别开眼,不敢再看少年信庭那双悲恸绝望的眼,若宁亡人此行回了门派,又怎会无端身故?这剑又是如何断的?信庭又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种种疑窦,竟一个都没有解开,反而愈来愈多!

他就一直目送着宁亡人一路走到背影消失,而信庭就站在原地,不敢追,不敢动,紧紧抱着那把剑,被鹅毛大雪顷刻间吞没,成了个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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