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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方思(86)

沈尧走到他身边:“大师兄?”

卫凌风落坐于床沿,道:“暂时别叫我了,我在想一件事。”

沈尧向后躺倒:“你想你的,我叫我的。”话中一顿,又说:“我原先盼着一夜暴富,扬名立万,如今我改了念头。这一路上见过的生生死死,我都还记着。”

他拍了一下卫凌风的后背,用一种接近于气音的声调说:“师兄,等我们到了天下第一庄,为庄主治完病……我们就返回丹医派,从此隐居避世,不再出山,你觉得好不好?”

他讲完这句话,手还没放下来,搭在卫凌风的背部。

沈尧按压他的脊骨,心中想着每一块骨头的名字,周围的所有穴位,经络的纵横分布。他深知哪一种力道最让人舒服——这是他学医十余年的经验所在。

卫凌风被他按趴下了。

沈尧默默奇怪:我做得不对?

卫凌风侧躺着,仍然背对着他,白衣如流云堆砌,松松落落摊在床上,千般风情,万种旖旎,煞是美观。

沈尧一下就来了劲,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他,嘴上“师兄,师兄”的喊,仿佛一夜之间,他们回到了小时候。

不过还是有区别的。

沈尧小时候这样胡闹,卫凌风要骂他:放开,成何体统。如果把卫凌风惹急了,他连“滚开”都说过。

但是今天不一样。卫凌风与沈尧躺在一处,哪怕两人没有面对面,沈尧也能猜到他的神色,因为他的声音比较柔和:“隐居避世,自然是好。江湖是非,不问对错,你深陷其中,分不清真假。”

沈尧承认道:“嗯,我分不清。”

他揽住卫凌风的腰:“但我知道,你是真的好。”

卫凌风显得很谦虚:“不,也不尽然。”

“不尽然”之后的话,他却说不出来了。不是因为他不想说,是因为沈尧把手伸进了他的衣领,在他耳边轻声念道:“我的医术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你对我的好,我这一辈子忘不了。”

没错,沈尧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师弟。

他任由师弟肆意妄为。

沈尧摸索一阵,又问:“师兄,你看我学得对不对……”他以指尖打旋:“云门,中府,周容,天池……胸前还有哪些脉络穴位?”

卫凌风侧首,半张脸贴着锦被:“我教你学医,可没教你这般作孽。”

沈尧低笑:“我怎么作孽?大逆不道?”

第二个问句结束,沈尧指腹用力,听得卫凌风呼吸混乱,又见卫凌风耳根泛红,沈尧很满意。他十几年来学医所吃的苦,在这一刻变成了软丝丝的蜜糖。

他依旧是少年人的心性,很体谅师兄给他玩了这么久,不怨不怒,还让他玩。他轻吻卫凌风的左耳,缓声道:“师兄,刚才那间屋子里,你让我亲,也没推开我,你不晓得我有多开心。”

卫凌风却道:“你的脉搏与气息都和平日不同,我能察觉。”

直到现在,卫凌风也没转过来,正面朝着沈尧。他在床上怎么都是一本正经的?真没想到啊,他比话本子里的迂腐书生还要严肃刻板。

就算这样,沈尧照样起心动念。

他调侃道:“师兄我对你说了这么多情话,你也对我说一句吧。”

卫凌风仅仅是攥着他的腕骨,握得死紧,浸润涔涔汗意。他可能是在酝酿,也可能是在退缩,总之过了好久,他说:“阿尧,你最让我操心。”

沈尧狐疑道:“这算情话?”

他喃喃自语:“这句话,你对我讲过好多遍,我一点情调都没听出来。”

卫凌风终于翻身。漆黑夜色中,他看着沈尧,手掌覆在沈尧的头顶,将发丝往后拨了拨,每拨一次,他靠近一分。到了最后,他和沈尧的呼吸几乎相融。

他左手扣着沈尧的头,右手捏紧他的下巴,全无第一次接吻的简单和温柔,骤然变成了压制式的缠吻,甚至轻咬沈尧的唇角。

清香蔓延,全是草药的清香,神魂俱废,废在了月结霜华的夜晚。

*

昨夜究竟几点入睡——这是个待解的谜团。

沈尧醒得很迟。

他衣衫完好,心情不错,连昨夜的蛇蝎毒虫都抛到了脑后,不过自然有人提醒他。他出门不久,许兴修与他碰面,开口就是:“我听说,段永玄震怒了。”

沈尧道:“换做是我,我也会震怒。前天被魔教抄家,昨夜又是蛇蝎突袭,好端端一个武林名门,面子都丢光了。”

许兴修眉头微皱:“不仅是面子……”

沈尧叹气:“我懂。”

许兴修换了一只手拎着药箱,目光集中在沈尧的脸上。他盯住沈尧,过了片刻,他问:“你的嘴唇怎么了?为什么肿了?”说着,就要去探他的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