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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658)

抬眼,他又盯着我。

我转了过去。

不看就不看,谁稀罕。

在给秦王治病的日子里,我过上了许久未曾有的简单生活。

就像当年在祖父的田庄里和在桓府里一样。每日有大片的时光坐在榻上,一边喝茶一边看书,悠闲度日。

我给秦王调的药方效用不错,数日之后,他虽然仍咳嗽,但气色已经渐好,也不再发热了。

众人皆欢欣鼓舞。

不过这对于我而言,其实不算好事。因为他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我给他念书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且他的精力还恢复的不错,有时,他会点评书中的故事。

“这一段的魔君写得不好。”他说,“既是夺位篡权,自当愈加谨慎行事。那鬼伯掌握着黄泉,即便不受神仙礼遇,亦乃三界之一,怎可轻易得罪?”

我说:“魔君还差一步就抓到了太子,被鬼伯挡住,如何不气?前文也说了,黄泉虽为三界之一,地位却连龙宫都不如,魔君既当了龙王,不将鬼伯放在眼里也是自然。”

秦王道:“这就更不对了。魔君能设计出替代龙王之计,可见是个缜密隐忍之人,就算鬼伯好欺负,他也不必亲自动手。他已得天庭认可,若将此事上报天庭,称鬼伯藏匿凶犯,天庭自会令鬼伯交人。鬼伯此时未反,自不会为了太子得罪天庭,权衡之下,便只有交出太子。”

我很是不耐烦:“殿下既不喜欢,不若换一本?”

秦王继续靠在隐枕上,闭起眼睛:“往下念。”

跟给他念的这本书相比,我其实更关心的事□□来的奏报。

秦王的身体好转之后,每日送来的奏报并没有变多,但皆精简紧要。

皇帝在扬州现身的事,果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赵王和济北王正在中原杀得难解难分,得到这消息,反应却是不约而同。他们皆坚称皇帝和太后已经命丧东平王之手,公子、沈冲、秦王竟敢找人假冒皇帝,乃是谋反欺君的不赦之罪。

而原本与雒阳互相攻讦,坚称自家才是正统的淮阴侯沈延,回应却正正相反。他突然变脸,宣称扬州朝廷才是天命所归,长安及三辅之地皆归顺扬州。同时,先前被大张旗鼓扶立为皇帝的广陵王宣布退位,亦归顺扬州。而在豫州的大长公主和桓肃也同样表态,并派公子的叔父桓鉴携带贡物,觐见皇帝。

此举无异是给赵王和济北王的当头棒喝,继沈延和大长公主表态之后,一些远离中原的诸侯国亦纷纷表示追随扬州朝廷。

依据最新的消息,皇帝已经作出了表示,将桓肃封为靖国公,将沈延封为安国公,将广陵王加封为卫王,并号令天下诸侯勤王,讨伐叛逆。

秦王听完之后,沉吟不语。

“你如何想?”他问我。

“虽如此,大多数人并未表态。”我说:“想来,他们都在猜测,辽东为何仍按兵不动。”

“此事稍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谨慎行事情有可原。”秦王道。

“不过有一事我不明白。”我说,“赵王和济北王一向忌惮辽东插手,故争斗得再凶猛也不敢越界。当下竟公然指责殿下谋反不赦,颇是反常。”

“并非反常,”秦王淡淡道,“乃有恃无恐。”

第292章 看护(下)

我讶然:“何意?”

“你可知,孤怎得了这疫病?”

这也是我一直想问的, 道:“莫非另有内情?”

秦王道:“孤往范阳郡巡视之时, 范阳尚无疫情。唯一的疫情爆发之处,便是孤歇宿的别院。除了孤之外,还有三十余随从一夜得病。子怀令人彻查, 在别院的水源之处发现了一具因疫病而死的孩童尸首。”

我听着, 明白过来。

既如此, 秦王染疫, 并非凑巧,乃是有人故意为之。

“孤治病之事, 不曾宣扬,且此地与世隔绝, 消息只进不出。”秦王道,“子怀早已在居庸半遮半掩, 作出孤不能理政之象。孤许久不曾露面, 自有人猜测王府有变,但只有笃定辽东不足为惧之人,方为心中有鬼。”

我了然。

不管谋害秦王这事是赵王做得还是济北王做的,不过这两边既然反应一致,想来皆有默契。做这事的缘由也不难猜。这两家都对秦王示好,意图拉拢,但秦王谁也不曾理会。这般纷争之际,非友即敌,无论谁要坐天下, 都必须解决秦王。

心底不禁有些可怜赵王和济北王。

他们争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回过味来谁才是最大的麻烦并且想出了对策,结果功亏一篑,毁在了我的手上。

“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我问。

“不如何。”他懒懒地靠在隐枕上,“方才不是说到了太子反杀天将?接着念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