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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192)

我:“……”

我回答不上来,我的脑子里想的都是方才的公子。

惠风将我的袴腿挽起,膝上果然青紫了一块,不过如公子所言,没有破皮。

“啧啧,疼么?”惠风问。

——疼么?

那园子里,公子说过的话仿佛又在耳畔。

“不疼。”我说,“公子说用那巾帕蘸冷水敷上便好。”

惠风又讶然。

“桓公子还知道这些?”说罢,她盯着我,一脸不善,“我听说是桓公子背你回来的?”

“我行走不得,旁边又无别人,公子不背何人来背?”

惠风吃惊:“桓公子竟对仆婢这么好?”说着,她露出一脸向往之色。

我想起那浴房的事,亦是不善,睨着她,“你有甚不喜,方才你不是服侍了公子沐浴?”

惠风却神色失落。

“若是他让我服侍就好了。”她叹口气,“我想为他脱衣他都说不必,自己进了浴室,让我一人留在外间……霓生,桓公子果真如传言那般,沐浴如厕从不让人近身么?”

她这话,如同一记力道不足的棍棒打在我的后脑上,并不足以让我昏厥,但足以让我一下清醒。

我愣住,竟是好一会也没说出话来。

脸上忽而好像被人放了一把火,辣辣地烧。

我这个蠢货。

无可救药的蠢货。

我平日里总腹诽这个腹诽那个猪油蒙心犯蠢,没想到我自己也会有撞了鬼的时候。

我竟然怀疑公子在男女之事上开了窍。

雒阳多少美人在他面前晃过,无论贵贱,公子皆如视而不见。甚至连青玄都一度担心起来,私底下跟我说,公子该不会是喜欢男子……这样一个呆子,又怎会像沈延那样,洗个澡就能被人勾搭了去?

与今夜同样的事,明明平日如果有人拿来告诉我,我一定会觉得他是个没见识的傻瓜。而今夜,就在刚才,我竟然为此昏了头,巴巴地闯到了那浴房里,对着公子发脾气。

就像……就像个捉奸的正房……

想着这一点,我的脸上烧得更烫。

更别提当我最气焰冲天的时候,在他面前摔了一跤……

我仰头望着房梁,深吸口气。

然后,长长地叹了出来。

我这辈子,唯二肠子悔青的两件事,一是三年前答应族叔那门婚事,另一个就是今夜。

云霓生,你这个蠢货。

心底再骂了一次,我觉得身上的气力似乎顷刻皆消失不见,倒在了褥子上。

惠风被我的模样吓一跳,露出吃惊之色,忙抓着我的肩膀摇晃:“霓生,你怎么了?霓生……”

这一夜,我过得浑浑噩噩。

晚上做的梦,净是些光怪陆离不知所云的事。

我梦见我重新回到了那浴房前,心想断然不可再那般蠢,然后推开了门。但与先前不同,我走进去,公子却不在外间。只闻一阵娇声软语的轻笑声传入耳中,浴室里热气蒸腾,珠帘在烛光中晶莹微动,闪着暧昧的光泽。我轻轻撩开,走进去。却见浴池中,公子身体浸在水中,未着寸缕。而浴池边上,一个女子正给公子揉按着肩膀。

她衣衫半褪,轻薄的衣料湿漉漉地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段。而公子似乎很是享受,唇边挂着迷离的笑,结实白皙的胸膛在热气中染上了一层诱人的淡红。

未几,那女子抬起头来,竟是南阳公主的脸。

我那早已平定下来的心绪再度如同水珠滚落沸油锅,一下炸开。

我冲上前去,正要质问公子怎能堕落至此,公子却回头看着我,面上全无讶色。

“霓生……”他低低唤道,低沉的声音勾得人心弦一紧。

而我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正放在他的肩膀上,而那衣衫半褪的人,正是我……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我望着头顶的幔帐,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梦。

莫名的,心中竟倏而生出些遗憾。

喉咙里干干的,我拿起榻旁的水杯,连饮了好几口。待得终于清醒,我坐在榻旁,回想起昨夜,再回想起那个梦,我的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

我居然做了个春梦。

并且,还是公子的。

——五下之内……

桓瓖的话又在脑子里徘徊。

公子的脸闪过心底,牵起一丝悸动。

我怔怔地盯着墙壁,只觉就算睡了一觉,头脑也跟昨夜一样,全然无法回神。

就在我发着呆的时候,门上传来两声轻叩。

“霓生。”是惠风的声音。

我忙披衣下榻,打开门。

她手里端着水盆,走进来,放在榻旁。

“你今日如何?”她问,“桓公子上朝之前,让我来看看你。”

听她提到公子,我的耳根又是一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