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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乘澜归(40)

作者: 霜沚 阅读记录

但那时师父没有说出它的名字。后来随着年纪增长,她的手上渐渐不再长冻疮了,然而,夏苡为她配的药却还是常年地带在身上,尽管她的手从此再也没有上过这个药了。

而到此时,她又已然添了颇多的感慨,于此一问,也只淡淡一笑,道:“这只是用来治冻疮的药,不特别,也没有什么名字,但它是用寻常药物包含着心意制成的,所以是凉沁沁的,会格外让人感到舒服。”

阿澄问道:“那什么是心意啊?”

久澜挑了挑眉,道:“心意,就是人与人之间最难得,也最珍贵的东西啊。”

说到这里,阿澄的母亲已将熬好的腊八粥端了上来,并给久澜也盛上了一碗。浓郁的粥香融合在扑鼻的梅香里,整间小屋都飘散着温暖的令人沉醉的芬芳。

久澜忙道了声谢。那妇人含笑道:“已近年关,蓝姑娘有想好接下来的去处吗?”

久澜捧着碗壁,摇了摇头,道:“如今也没有什么打算好的去处了,走到哪里便算哪里吧。”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只见眼前氤氲的热气缓缓上升,飘浮笼罩在桌子正中那插了瓶的红梅花枝上,而那位妇人坐在她的对面,捧着茶盏,嫣然浅笑,并时不时地望向一旁捧着书轻声诵读的子女们,姿态端庄,举止温雅,令她忍不住地疑惑道:“我见夫人谈吐不凡,似乎不像寻常的百姓出身?”

那妇人低低一叹,道:“不瞒姑娘,我的夫家姓薛,本也是习武世家。但今年春日,七日戕肆虐,家里人大多命丧于蛊毒之下,薛门一族也就因此破败了。如今我也不过是带着亡夫的三个孩子在这里讨个清净日子罢了。”

久澜闻此,心里不禁也觉得有些难过,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默默低下头去喝了口粥,不做声响。

薛夫人察觉到气氛的沉闷,忙用手指揩了揩眼角,收敛了心绪,并转了话题道:“方才我瞧蓝姑娘是懂些医术的?”

久澜忙道:“曾经学过,略懂一些,不过混口饭吃罢了。”

薛夫人“嗯”了一声,若有所思道:“那不知蓝姑娘从徽州那一带过来的时候,可曾遇见过那位医仙姑娘?”

久澜愣了愣,迟疑道:“什么医仙姑娘?”

薛夫人道:“蓝姑娘不曾听闻吗,就是前几日在徽州一带散布七日戕蛊毒解方的那位女子啊。”

久澜听闻险些被噎住,但又怕被她看出什么破绽,便连连点头道:“哦,听过,听过,就是不曾见到。”

薛夫人道:“那也难怪。听闻那位姑娘在诊治时都以纱巾覆面,不肯露出相貌,也不愿透露姓名,而且行踪飘忽,从不会在一处逗留太久,少有人能知道她的去向。”

久澜一双眼睛骨碌一转,问道:“既然你们这里都已听说了她的事,那是否解方也已传到了此处?”

薛夫人点头道:“那是自然,此地疫区里的病人依据她的解方服下药,如今都已痊愈了,而且近来也没有人再染上这种蛊毒。街坊邻里对此都如释重负,均想好好地感谢那位医仙姑娘,只可惜她行踪不定,来历也未知,我们终不得见。”

久澜听着,垂下眼几不可察地欣然一笑。而薛夫人停下抿了口茶,又接着道:“不过那位姑娘的名号我倒是听过一些传闻,似乎是叫——陶灵医仙,据说还是由一位年轻英俊的公子传出的,他们大约相识。可惜传言传到这里时只剩了个轮廓,其余种种都已不甚明白了。”

久澜听到这里,睁大眼睛疑惑道:“陶灵?”

薛夫人道:“是这么称呼的,但不知这’陶灵‘是指哪两个字,又作何解。倒也有人猜测是她的名字,可偏又未曾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我也正是百思不得其解。”

“哦……”久澜模糊地应了一声,面上看起来虽平静,但暗里却偷偷发着笑:“也不知是哪个好事之徒如此有才,起了这么个名字,听来竟还有那么几分意思。不过这也正好摘清了我的关系,倒是甚合我意。”

这厢薛夫人又低头饮了口茶,而后便扣着杯壁欣然感慨道:“不过,无论作何解,这‘医仙’二字她总是极担得起的!这位姑娘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心怀仁慈与善念,从此多少人能免遭了家破人亡,而她还偏不愿让人知晓。这样的人,如今这世道上还真是难求啊!”

这一番话下来倒听得久澜面红耳赤,一颗心不知颠簸起伏了多少回,只能假借屋内的炭火太旺来做掩饰。然而,此话听完后,她心里却是能越发地松口气了:“也罢,虽然不知这些传闻是从何而来,也不知那个‘陶灵医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只要说的不是我的名字便好,世人要怎么传论就随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