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职责就是完成仪式,重新封印黄泉之门。如果我们不做,还有谁能做?”
叶的话反复回荡在脑海中,每每思及都让陷入泥沼之中的心绪一凛。
不可以放弃。
如果说主持神事是身为神官的叶的职责,那么我的职责就是了断这长长的噩梦。
尘归尘,土归土。
终结麻仓叶王那在黄泉中徘徊至今的执念,令漂泊千年无依无靠的孤寂灵魂回归永远的沉眠,乃是属于麻仓好的宿命。
★★★
自从上一次正祭之后,安娜就接管了麻仓家在月见的不少工作。虽然也有其他分家的神官长,但族人都知道我最信任她,只不过他们中的不少人都估错了原因。
知道我和叶关系的人很少,除了侍在月读神社的近侍,就只有能直接获知我行动的四家长老。尽管我们曾经被选为双子御子,但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却依旧是无法见容于世的禁忌。容许这种逾越伦常的感情存在,只是基于长老们对献祭者的宽容而已。
主祭神官行动上的绝对自由和最崇高地位是建立在遵守仪式规则基础上的,为了保证这个规则,其余四家有权监督主祭家族,这是月见一直以来的戒律。而如今,即使叶已经被认定罪责,而我也已经明确表态,那天发生的事也充分地传到了长老们耳中,但各种质疑依旧没有消除,这一点即便不使用灵视也能明显地感觉到。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一个外人而受到重用的安娜自然也免不了被带入留言和猜疑中而承受各种阻力。不过让我欣慰的是,目前为止她对这些都处理得非常恰当。不论是魄力还是手法,都不逊于众多年长的神官长,不愧是婆婆培养出来的人。更重要的是,她敏锐谨慎,且绝对不会做出对麻仓不利的行为。
我知道她经常去暗之渊探访叶,为的就是帮他洗刷罪名。她问的那些问题确实是关键所在,但叶的回答却没有太大帮助。她应该也感觉到了,叶并不愿意在那个地方和她多谈,因为那窥视之术的原因。
安娜已查觉我和这件事有着很深的关系。她比四家长老更早注意到关于西九条家的细节,若不是我早就将相关人员处理妥当,或许真的会被她发现线索。她也有注意到我的灵视能力,虽说那也是因为我并未对她刻意隐藏那能力的缘故。后来她还曾在暗之渊中发现过全宗的气息,不得不承认,确实很了不起。
但不论如何,也到此为止了。我不会将决定性的证据展现在任何人面前,也不会让任何人妨碍我的计划。这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战斗。
当我再一次审视局势、确定前进方向时,黑暗中仿佛泛起阴测测的轻笑。某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是的,你当然会这样做,因为你是麻仓好。
★★★
于是,月见的又一个年末在动荡不安中获得的短暂平静里过去,人们怀着各自不同的焦虑不安,迎来了新年。
新年,在一般人心目中是一个充满希望的美好时节。在月见,这一天也会举行祭典(注)。祭典之前的一周左右,大部分神官忙于筹备表世祭典,月读神社中格外清静,连来做例会的五家神官代表也是来去匆匆。
我搁下手中的书卷,打算稍微起身活动一下已经酸麻的筋骨。连日的静思并没有给我太多灵感,卡在距离答案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让人相当沮丧。
而每当我停止思考,叶就会陡然自思绪中浮现。
如今的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他没有任何事能做吧,我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到底在想着什么呢?
这明明也是无须思考的问题。
他现在也依旧抱着那些天真而又固执的想法不放,全然不管那样只会将他伤得更深。明明是喜欢悠然无争的生活,为何又要选择让自己如此辛苦的道路?
每次想到这里都会让我的内心纠结得隐隐作痛,而今天,一股更为不祥的异样感觉忽然涌上心间。
术师的第六感往往都有所指,而我对这种事也有不少经验,那表示着: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那日午夜时,忽然显现的全宗果然带来了消息:黑泽伸一带着部下去了暗之渊,用粗暴的手法盘问叶关于已经了结的“西九条真澄”一事。
我不由一惊。
这种时候忽然将那件事重提,莫非他找到了什么新线索?应该不可能…之前有人重新调查西九条家的资料,那时我曾再次检查过事件相关人员,确保对他们的暗示有效且不会被人发现。即使现在再怎样追究也不可能会有更多线索…那这次到底是为何……
——多半,并没有非常确切的证据吧。黑泽家大神官是从新年祭会场赶回来的,或许在那边发生了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