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然还是和他不同的吧。尽管对全宗说了那些话,但在这种时候,我无比渴望自己能够明白那个人全部的内心,希望自己就是那个人。
那么……
“我究竟…缺少了什么呢?”
下意识地抬头向黑暗中张望过去,但面前的虚空并不会回答我。往日那经常给我些许提示的猫灵此刻并不在这个寝殿中,它去了叶所在的暗之渊,代替无法守在叶身边的我。
叶被当做令上次正祭失败的罪人囚禁在那个接近黄泉的牢狱中已经有半个多月,这期间我只去探望过一次。不,那根本谈不上“探望”,只是去让他认清自己的处境、宣布对他的裁决而已。
以假死的状态沉睡了四年的他的身体原本就已经很虚弱,即使不去施加各种咒缚,他的行动能力也已经今非昔比。“移魂”对身体造成的负担之大,旁人是无法想象的。在这种情况下,让他受到那种极刑…结果会怎么样,我非常清楚,只是拒绝去想象…生平第一次采取逃避的心态去面对某件事,让我变得不像我自己。那段日子里,我经常发现记忆里出现大段的空白,有时一想起叶,就会进入茫然恍惚,思维停滞。
作为双生子,从小以来我们就对对方的身体异状会有所知觉;而此刻叶所承受的痛苦更是不时抵达我灵魂深处,化为阵阵心悸。但不管有多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我也不能再去接近他,因为我没有信心继续隐藏起一切来欺骗他,也无法面对叶。比起他伤痕累累的摸样,更让我心碎的是他内心中不断传达而来的声音,犹如发自灵魂深处的恸哭,声嘶力竭——
“不会的…好绝对不会做出令仪式失败的事,好绝对不会骗我…”
“求求你,告诉我真相!”
“若是我做了这一切,也请你告诉我原因好么?”
“不要一个人承担起一切…拜托你!”
我无法回答…对叶那不能问出口的疑问。他也已经察觉到了,暗之渊中被施加过窥探之术,那对于囚禁重罪犯的牢狱是合理的,我也无法干涉。如果他将之说出口,就等于将我也拉入罪责的漩涡之中。所以在我回答他“初见西九条真澄之时说出的那句话只是误认”后,他再没有追问。
即使受到如此对待,即使我也将他践踏在脚下,叱责他为背叛了月见的罪人,叶的内心也丝毫没有动摇过。他的沉默只是为了保护我而已,他坚信我一定有不能说出口的苦衷,也坚信我一定不会做出令月见和家族遭遇灭顶之灾的行为,但是他错了。
这一切都是我做的,都是我独断自负的结果。而我为了实践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硬生生地将属于叶的人生抹消…将叶当做计划的妨碍者而排除,对他所做的一切有多残酷,我不敢去细数。
叶,就算没有了施行傀儡术时的记忆,不可能连思考方式也一起丧失。对于大神官们认定的“罪“,你虽然没有承认,但也不予反驳,那是因为你对真相早已有另一种看法,但你却在自己的内心中将之抹消!只是因为你不愿怀疑我而已。那让你宁可去接受虚妄,质疑自身,尽管你根本无法从结论中找到任何逻辑。
我才是那个罪无可恕的人,我才是那个背叛者!你可以恨我的!
不,你必须恨我!
求求你,叶…不要再对我抱有期待,哪怕一丝一毫…我根本不配拥有你的信任…请你快点认识到这一点吧!
斩断你我之间曾有过的种种羁绊,让众人都看清身为主祭神官的麻仓好和沦为罪人的麻仓叶的现今。这是我的希望,是我修正后的“封印计划”所必须的一步。
牺牲的东西已经太多,多到快将无法背负。但也是因此,我绝对不会停步。即使明知那会将你陷入何种痛苦与绝望中,也不能终止。
然而讽刺的是,在我一再地下定了种种决心之后,我依然无法面对叶,无法面对他凄然的面容,无法面对他内心不停歇的质问…
之前,在看到他的那个瞬间,我的伪装就险些破碎,幸而全宗及时出现在我的面前,令我几乎失控的心绪冷却下来。而如今,它也主动提出要去暗之渊替我守护着叶。
猫又全宗非常特别。它是属于叶王的御灵,更被叶王施加了封印之术。除我以外,没有其他人能察觉到它的存在,五家神官设下的种种结界也对它无效。。在麻仓家发生种种变故后,其余四家派驻在我周围的监视者也不断增多。尽管它无法保护叶不再受到更多伤害,但至少,能让我随时明白到他的情况,对于不甚自由的我来说也已经足够。
目前我应全力考虑的只有找出封印之法、完成最后的正祭这一件事而已,已经没有时间和余力再去顾及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