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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县令小仵作(108)

娇秀点点头,小声道:“我才刚跟……他们可能是不小心跌倒了,顺势推了我一把,我脚下一滑,就……”

表姐打听到平安县衙一行人出来逛,死活也撵了娇秀出门,她本就紧张羞臊,浑身绷的什么似的,结果斜地里突然扑出来两个人,没当场叫出声已经很难得了。

白宁主动上前询问那位年轻的母亲,“你有没有哪里受伤?能站得起来吗?”

因怕有诈,她也没直接上手,而是离着约莫一步远就开了口,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也能反应的过来。

对方似乎真的被吓坏了,白宁连问几遍才渐渐定了神,一双眼睛终于艰难的集中视线,结巴道:“没,没伤,起得来。”

她一边拽着孩子往上爬,一边还犹如惊弓之鸟四处观望,这一反常举动登时引起庞牧等人的注意。

白宁又问了两句,确定他们没问题之后才准备离去,谁知对方突然噗通跪倒在地,声音发抖又飞快的道:“姑娘,我们,我们娘儿俩逃灾出来的,几日没吃没睡,您发发慈悲,能不能叫我去做个粗使婆子?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我,我吃的不多,什么都能干!”

白宁傻了眼,下一刻就被图磬拉到身后。

见众人都一脸警惕,那母亲眼里就要掉下泪来,双唇抖动道:“姑娘,几位大爷,我们娘儿俩真的是走投无路,几位就行行好!”

说着,又要磕头。

“这位婶子,”晏骄忽然出声道,“你二人虽形容狼狈,可面色红润,气息有力,衣裳虽凌乱却不破旧,鞋子磨损也不严重。听口音又是都昌府一带人士,而近来这附近州府并未有天灾上报,若是人祸,只管说来。不然你若说是逃家倒有几分可能,这逃灾,实在难以取信于人。”

这娘俩瞧着怪可怜的,若是实话实说,他们未必不能帮一把,可这一张嘴就是谎话,实在可疑。

她这番话软硬兼施,本意是叫对方放弃抵抗,直接坦诚相见,谁知对方却好似见了鬼,直接抱住那个看上去已经五六岁的男孩子跌跌撞撞钻入人群跑远了。

晏骄原地愣了半晌,满头雾水看向庞牧,“这算怎么回事儿?”

她说什么吓人的话了吗?

庞牧笑着拍了拍她的脊背,又冲人群中唤了一声,“小八,跟上去。”

“小八?”晏骄又惊又喜,跟着努力眺望,“他也来了?我怎么没瞧见?”

“你瞧见就坏了,”庞牧失笑,“咱们在明,他们在暗,彼此有个照应。”

说完,他又貌似不经意的环视四周,“得了,灯也放完了,人也见了,这便回吧。”

小八当晚就回来了,熟练地跟庞牧汇报情况。

“属下跟着那母女俩走了大半座城……”

“等会儿,”庞牧诧异道,“是个女娃?”

“是呀,”小八点头,“本来属下也以为是男娃呢,结果半道上那娃娃嚷饿,一出声,这才露了真。”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本就有不少雌雄莫辨,若是再刻意装扮,粗粗一看很容易被混过去。

庞牧心头微动,好端端的女娃为何偏要做男娃装扮?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那母女二人似乎在躲避什么人,母亲不止一次挑衣着光鲜、气势不凡的人下跪,试图找个栖身之所,可大家都怕有诈,无一人答应。如今她们也只好宿在善堂内,又似乎是听了晏姑娘的话,还故意撕坏、弄脏了衣裳和手脸,属下先回来禀报,小六在那头盯着。”

庞牧一边听他说着,一边不住地用食指敲击桌面,心中无数个念头飞快闪过。

她既然想逃,为什么又非要在城里找活儿做?是不想离开这儿,还是……知道自己离不开?

第62章

“没抓到?怎么就没抓到?”

薛永一张老脸暴怒到扭曲, 眼珠子里都崩出血丝来,犹如厉鬼, 摇曳的灯火下尤为可怖, 哪里还有半分那日当着庞牧和孟径庭的面跟李青道歉时的谦顺温和?

他麻利的抬起腿, 将面前垂头站了一整排的手下挨个踹倒,踹一个骂一句, “没用,废物!大事都叫你们耽搁了!”

那些人像是挨打习惯了, 被踹倒之后又立刻手脚并用的爬起来,重新站好,自始至终,表情都麻木的如同木偶人。

薛永挨个打完之后, 微微喘了口气, 眼神凶狠,“回头河神发起怒来,你们谁也跑不了!”

听了这话, 那些人麻木的面孔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惧色,“族,族长, 我们知错了!”

“知道有什么用!”薛永啐了一口,“区区一个娘儿们带个丫头, 难不成长翅膀飞了?办不成……哼!”

打头那人本能的回想起往年祭祀时,那些祭品们的惨状,打从心底里打了个寒战, 忙硬着头皮解释道:“这几日城内外举行灯会,好些周边城镇的百姓都来看热闹,人多的很……”

他是一位族老的侄子,眼见薛永的表情越发狠厉,不由自主的朝隐藏在黑影中的几位族老投去求救的眼神。

对方终于动了动,出声劝和道:“事已至此,就算打死他们也无用,还是想法子的好。”

“有什么法子好想!”说起这个薛永更来气。

百十年来,薛家庄上下几百口人都一起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也因为这个,他们不仅很少与外界交流,更少有对外通婚的习俗。

这自然是有好处的:薛家庄平安无事的延续至今,人人丰衣足食,家家盆满钵满。

可也有坏处,那就是适合产育的女人越来越少,每年诞下的孩童自然更少。

有些个死心眼儿的娘们儿一看生的是女娃,竟有狠心当场掐死的……根本不够用!

薛永面色阴沉的盯着篝火,脑海中不断翻滚:

这是祖宗定的规矩,若是连点祭品都准备不好,河神凭什么赐予荣华富贵?

这几年庄内都没有女孩儿降生,巫师亲自请示了神明,说是可以用阴年阴月阴时的外族女子尸体代替,可偏偏……一时半刻的,又哪里去寻另一具?

想到这里,薛永心中再次涌起怒火,恨不得再踢这几个不中用的一脚。

连去偷个尸体都能把人惊动了,还能顶什么用?

“族长,”外头进来一个人,恭敬道,“薛老三和他大儿子来了。”

薛永面上忽然闪现出一丝阴毒的喜悦,“叫他们进来。”

薛老三是个木讷的中年男子,唯唯诺诺,但他的儿子薛猛却高高壮壮,显得很精神。只是这精神的却有些过了头。

薛猛刚一进门,便满脸狂热的匍匐到族长脚下,虔诚的亲吻他的鞋子。

薛永满意的蹲下去,像拍狗那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做得很好。”

薛家庄虽总是需要女子,可男人们却从瞧不上女子,即便生的娃娃也懒得多瞧一眼,更别提照料,所以薛老三的婆娘多年来才能瞒天过海。

而正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在三天前无意中窥破了生母守住的秘密,并在第一时间报给了族长的儿子……

薛猛用力抬起头,脸上一片兴奋的潮红,又咬牙切齿道:“那贱人竟敢耽搁族中祭祀,族长大人不必担心,我这就去替您将她们捉回来!”

薛永满足的笑了,温和道:“去吧。”

亲生儿子,总比外人更容易发现母亲不是吗?

薛猛果然像得了肉骨头的狗,当即带着几个如他一般狂热的年轻人去了。薛老三张了张嘴,木讷的脸上隐约闪过一丝迟疑,可到底什么都没说。

为了族人,便是婆娘和女儿又如何?

薛老三父子离去之后,几位族老又与薛永说起河道的事。

“……鱼也似乎一年少过一年,巫师说了,要及时拓宽河道……”

“是这个话,就好比人住屋子,河道宽了,鱼住的地方多了,想来自然能多多的生崽,咱们也能多多的制香……”

“可李青那厮已经被惊动了,咱们失了先机。”

“可惜那鱼只长在那一段。”

“唉,总得多弄些银子罢。如今仗打完几年,外头买个人也贵了许多……”

“早知就该前些年多买几个小的,养到如今也能生了。”

因如今族中孕龄女子十分稀缺,打从前几年开始,薛家庄也不得不破例从外地买女人。只是因近几年天下太平,百姓生活富足,愿意卖身又亲人死绝了的孤女越来越少,价格么,也渐渐高涨起来。